回到长湖区,梁健没有去组织部,直接来到了区委办。眼看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梁健怕胡小英已经回去。没想到,朱怀遇办公室还开着灯,他正靠在椅子里,拿着一张偌大的报纸看着,把整张脸都挡住了。
梁健在门上敲了敲,说:“这么用功啊!还在学习?”朱怀遇放下报纸,看着梁健,一脸微笑:“在这个岗位,不学习不行啊!”
梁健想起,舒秘书长给自己提的四个方面的要求,其中就有一个是“学习”。梁健说:“有进步”。不等梁健询问,朱怀遇就说:“快进去吧,胡书记好像在等你。”
“哦?”梁健有些奇怪了,“胡书记在等我?”
朱怀遇把报纸放在桌上,神秘兮兮地说:“我也只是猜测,不过,你可千万别跟胡书记说。我也不过是想看看,我猜领导的心思猜得准不准。”
作为区委办主任,整天呆在区委书记身边,而且书记又是女性,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提高一些猜测领导心思的能力,有时候也是必要的。但这种猜测不能随便表现出来,否则领导会不喜欢。梁健说:“等我出来,我告诉你猜得准不准。”
朱怀遇说:“好,一定要告诉我。我等你。”
胡小英坐在椅子里,面前的茶杯里还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刚到了茶。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无袖衬衫,简洁、大方,把她的肌肤又衬得白皙几分。只是她的表情中却有几分忧虑。
见梁健进去,她也没有客气,指了指椅子说:“坐吧。”梁健受胡小英心情的影响,本来轻快的心情,忽然有了几分滞重,问道:“胡书记,有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
胡小英的目光在梁健身上很快地转了个圈,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主题:“已经去报到了?”梁健觉得奇怪,胡小英原本想说的,肯定不是这句,一定有什么事情困扰着她。但区委书记不说,梁健也不方便再问,说:“恩,已经去过了。”
胡小英说:“宏市长,出过去了吧?”
“是的,去美国了,据说还有一个星期才回来!”
胡小英点了点头:“我已经短信向宏市长汇报过了,说你这两天就去报到。”
“谢谢胡书记关心。”
胡小英看了看梁健,他今天格外英俊。理了短发,特别精神。手上一块腕表,不知价格几何,但不管价格贵不贵,戴在他手腕之上,都显得特别相得益彰。胡小英说:“我倒希望,宏市长能够早点回来,跟你见上一面。”
梁健听到胡小英特别强调了“早点”,心里就好奇:“会有什么变数吗?”胡小英注意到梁健进来之时,心情是颇为明朗的,为此,她也不想拿一些臆测的东西烦扰他,就说:“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
胡小英暗想,等宏市长回来了,她第一时间要找他谈一次,避免让他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想法。打定主意,她心情也就放松了,说:“我想起一件事情,还要你帮忙。”
梁健道:“在长湖区,胡书记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啊!”胡小英笑了笑说:“有啊!”胡小英的一笑,仿佛原本笼罩的薄雾之中,忽然划过了一缕阳光。
梁健的心情也受其影响,语调轻松起来:“尽管吩咐。”胡小英说:“你帮我物色一个人吧,我想,我必须得有个秘书了。”
梁健知道,自从余悦下派到十面镇挂职副书记后,胡小英就一直没有贴身秘书。这不仅不方便她自己工作,对区委办主任来说,也增加了工作量。朱怀遇担任区委办主任之后,梁健本来多次想要跟胡小英建议一下,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胡书记自己提出来,梁健便说:“是该找个秘书了。男的,还是女的?”
胡小英抬眼瞧了瞧梁健,目光在梁健挺拔的鼻梁上微微停顿,笑着说:“当然是女的。你还想我……”话到嘴边,戛然而止。梁健心想,胡小英如把那句话说完该会是“你还想我找个男秘书啊!”
如果这么说了,就显得太过随意,跟她区委书记的身份不太相符!梁健也理解,身为领导,有些话就是本能说的。这就是一个女领导和一个小女人之间的区别。梁健说:“胡书记,你是想从区级机关找,还是从乡镇街道找?”
胡小英说:“乡镇街道吧,我希望找一个有基层工作经历,熟悉基层工作,懂得和老百姓打交道的人,这样的人,比较适合。”梁健脑袋转得飞快,没有马上说。
胡小英问:“有没合适的人?”
梁健看着胡小英说:“我刚想到一个人,还不错。”
“哪里的,叫什么名字?”
梁健说:“林镇的妇联主席,蔚蓝。”
第二天,梁健早早到了新办公室。但,副处长陈辉比他还早。办公室的热水壶已经打满了水,地板也已经拖过,在梁健的办公桌上还放了一个笔记本、一支黑水笔、一盒回形针还有一支固体胶。
梁健问在本子上写东西的陈辉:“陈处长,这些东西是谁拿来的啊?”陈辉抬起头朝梁健笑笑说:“我去拿来的,这些办公用品都用得上,我怕你一时半会跟办公室的人还不熟悉,就去帮你领来了。”
梁健不由有些小感动:“感谢陈处长。”
“哪里,哪里。应该的。以后你可是宏市长秘书,多关照关照我们就成了。”
从陈辉的表现看来,跟祁芸说的陈辉很有些不同。祁芸说,陈辉嫉妒梁健当上了市长秘书,那么应该对自己不理不睬才对啊。可陈辉却帮自己去领办公用品,言语之中也挺客气、挺尊重。这是他本来为人就如此,还是陈辉觉得,梁健当市长秘书,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与其多一个敌人,还不如多一个朋友,就主动对梁健示好?
陈辉忽然站起来说:“梁处长,我给你倒杯水。”说着就要用一次性杯子给梁健去泡茶。
梁健忙拉住了他:“不用,不用。陈处长,你太可气了。我自己来,我拿了茶杯来。”梁健昨天已经把长湖区委组织部的东西都收拾了。方羽送的茶杯,他一直在用。
梁健刚拿出茶杯,陈辉就抢了过去说:“我来帮你洗,再给你泡点好茶喝!”说着,夺门而出。梁健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
梁健看着陈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十分纳闷。这个陈辉热情起来,还真有些让招架不住。梁健不由想,陈辉对自己如此热情,难道我有可能直接被任命为处长,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陈辉给梁健泡好了茶,端过来,放在梁健桌子上:“梁处长,这茶叶是高档毛峰,我一个朋友从四川寄过来的,不是公家的,放心喝。”
梁健对陈辉话里把公和私分得如此清楚,暗觉好笑,只说:“谢谢。”
手机响了起来,梁健一看,显示的是“蔚蓝”。梁健接起了电话。蔚蓝说:“梁部长,谢谢你!”梁健知道蔚蓝指的是什么!就道:“他们这么快已经找你谈过了?”蔚蓝说:“是啊,早上区委办朱主任来过了,他找我谈了话,说也许下个星期,也许更快,胡书记要找我谈一次话,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直接到区委办上班。”
梁健没想到区委办出手这么快,就道:“你自己应该没什么想法吧?”蔚蓝说:“有什么想法!反正在林城镇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换换工作岗位。”梁健说:“那就好,我还担心我推荐你,如果你自己并不愿意的话,就坏事了!”
“怎么可能,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帮我参谋参谋,该怎么做好领导秘书吧?”
梁健说:“我也正在为这个问题犯愁呢!”
蔚蓝兴致勃勃:“那么,我们正好探讨探讨。”梁健心想,反正这两天也没什么大事,吃饭就吃饭吧:“叫上老朱吧。”蔚蓝说:“我肯定要叫上他的,以后他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
梁健打完电话,侧过头,发现陈辉偷偷听着他打电话。见被梁健发现,陈辉笑了笑,又装作埋头记东西去了。
梁健总觉得,陈辉有些怪怪的,跟他呆在一个办公室,真是浑身不自在。梁健真是怀念在区委组织部一个人一间办公室的待遇。
晚上,他们找了一家叫做“鱼记”的酒店吃饭。蔚蓝身穿白底细蓝横条纹的无袖T恤,左手手腕带着一串菩提子,让她显得休闲而知性。
朱怀遇还没有来,服务员给他们泡了茶水,便出去了。梁健瞧见蔚蓝束着马尾发,简洁、清爽又不失性感:“没想到,你这么束发也挺好看。”蔚蓝双手支在桌面上,眨了眨眼:“你喜欢吗?”语气中带着妩媚。梁健不由想起前不久,两人在一家宾馆共度的一夜,心里不由有些悸动。那个晚上,梁健记得异常清楚。
当然,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蔚蓝也不会忘记。今天看到梁健,听到梁健赞美自己的马尾辫,蔚蓝的心弦被轻轻撩拨,声音也变得软糯。
梁健不想把气氛搞得如此暧昧。对于一个干部来说,这是一条警戒线,他不想去逾越;对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来说,这也会把相互的好感庸俗化。
回想起来,梁健还是觉得,当时跟蔚蓝发生关系后,并没有用手中的权力帮助她的想法,此后胡小英希望他推荐秘书时,他也没有多想别的,只是觉得蔚蓝合适。的确,作为一名基层干部,她是出入拔萃的。这么一想,他心里的不安也稍稍缓解了一些,大大方方地道:“当然喜欢了,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的。”
“谁喜欢谁啊?”朱怀遇的声音传了进来。
梁健笑着转过脸去,“朱主任来啦!”可脸转到一半,瞧见了蔡芬芬,梁健的脸就僵住了。
朱怀遇察觉了梁健神情的变化,忙解释道:“梁部长,明天你表妹芬芬就要离开镜州了,我们给她践行一下吧?”
梁健本来不会再理会这个表妹的,是她让他吃了这么多苦,让他被纪委“双规”,他的政治前途差点就毁于一旦。但听朱怀遇说她马上要离开镜州,最后还是一句难听的话都没出口。
蔡芬芬小心翼翼的坐下,眼睛不时观察梁健的神色。梁健就是不看她。蔚蓝也觉气氛尴尬,忙招呼服务员:“上菜吧,把酒去拿来!”
不看蔡芬芬,梁健就看着蔚蓝的马尾发。蔚蓝的耳朵下面有一颗小黑痣,以前被头发遮住看不清楚,头发扎了起来,才看得清晰。这颗小黑痣,给她的脸更添了一份生动。
蔚蓝察觉到梁健在看自己,耳朵就烫了起来。梁健发现蔚蓝脸颊和耳朵都烧红起来,不好意思再看,转脸之际,心情也好了很多。
这时,蔡芬芬开口说:“表哥,对不起。”
梁健还是没有理会蔡芬芬,拿起茶杯喝着水。他不出声,房间里的空气就有些凝重了。梁健是心里有气,对蔡芬芬见钱眼开的个性很是不满。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的表妹竟会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见梁健不说话,蔚蓝有意缓和气氛,说道:“芬芬姐,你要离开镜州,去哪里啊?”蔡芬芬有些失落,声音也没有往日的朝气蓬勃:“我想回衢州去了。”蔚蓝问:“不在镜州做了?那我们以后,可不能经常看到你了。”蔡芬芬微微一笑:“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梁健看也不看蔡芬芬,道:“最好别来看我了。”他这么一说,蔡芬芬原本蕴在眼窝里的眼泪便掉了下来,扑簌扑簌得厉害。
服务员把酒拿进来,正蔡芬芬梨花带雨般的样子,惊了一下,愣在那里。蔚蓝接过了酒和启瓶器,对服务员说:“我来开酒好了,你去催一催菜,让快点上吧。”服务员识趣地掩门而去,蔡芬芬的眼泪还在掉。
朱怀遇忍不住说道:“梁部长,芬芬是我让他来的。她本来明天就默默离开长湖区了,可我说,你总得跟你表哥道个别吧。她说,她没脸来见你。这说明她已经知错了。她说,表哥肯定不会原谅我的。我说,不会的,你表哥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你就等着看吧。所以,她才来了。梁部长,即使心里有气,也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吧。”
梁健还是不出声。他想,她搞出了那么多事情来,说一声“对不起”就过去了!他没有那么容易就原谅她。
蔚蓝从没见过梁健生气,平日里的梁健总是随和的。她抬眼看看梁健,给他和蔡芬芬的杯子中都倒了酒。朱怀遇把一个杯子递给蔡芬芬,把另一个杯子递给梁健,梁健勉强接了起来。
朱怀遇使了个眼色,让蔡芬芬好好地敬一敬梁健。蔡芬芬从座位上站起来,托起杯子,很尊敬地说:“表哥,对不起,我以前做的事情,我觉得很不应该。我现在一无所有地离开镜州,也是我的报应。这杯酒我敬你,我喝了。”蔡芬芬的一滴眼泪,掉入了酒杯,她一口气把满满一杯红酒喝了下去。
梁健还是怒气难平,说道:“你不用再喝了。”朱怀遇插话道:“梁健,我要叫你梁健了,他是你表妹,她已经知道错了,并且给你赔礼道歉了。天大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吧!”
蔡芬芬见梁健始终没有原谅她,一下子抓起了桌上的红酒瓶,抬起来往自己嘴里灌。洒落的红酒,落到她薄薄的雪纺连衣裙上,手臂上。蔚蓝见势不对,赶紧去夺瓶子,嘴里说道:“芬芬姐,你别这样。”
蔡芬芬绷着一张脸,使劲地握着那瓶子,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蔚蓝哪里夺得过来。
直到梁健的一只手握在了瓶颈上,对蔡芬芬说:“我原谅你了,你别喝了。”蔡芬芬才松开了手,看着梁健。她嘴巴和下巴上都是红酒留下的酒渍,眼神愣愣地瞧着梁健:“表哥,你真的原谅我了吗?”梁健无奈地点了点头。
蔡芬芬一下子抱住了梁健,脑袋埋在梁健的肩头,更加剧烈的哭泣起来:“表哥,我知道错了,我听说了,我让你吃了很多苦……呃……呃,我对不起你……让你吃了很多苦……”
直到此时,梁健紧绷绷的心,才算松开了。他也忍不住抱了抱蔡芬芬的肩说:“我原谅你了,不要再哭了。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蔡芬芬这才破涕为笑,坐了下来,蔚蓝递过餐巾纸给她擦脸。蔚蓝本来让服务员换一瓶红酒。朱怀遇道:“不用了,不就是口对口吹了一下吗?这里有谁嫌弃芬芬的口水的,说出来?”
不等大家回答,朱怀遇已经给大家开始斟酒了。蔚蓝笑着说:“我想,最不在意的肯定是朱主任!”朱怀遇笑说:“我是不在意,最好是口对口。”
梁健说:“老朱,你真是本性难移,上次那件事情,才没多久结束,这会又开始动女人的心思了。芬芬,你要小心点。”蔡芬芬见梁健开玩笑,知道他是真的原谅她了,心里也就轻松了。她说:“我先敬你们一杯,我在长湖区的这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可是你们都待我很好,我很感激。”
朱怀遇忙说:“不能不能,明天你就离开镜州了,我们给你践行才是。来来,梁部长、蔚蓝,我们一起敬一敬芬芬吧。”大家拿起了酒杯敬蔡芬芬。
梁健问:“芬芬,你这次回衢州了,准备干什么?”蔡芬芬说:“我还能干什么!我想还是去销售云葡萄酒。我觉得我也只适合干这个。”梁健不得不承认,蔡芬芬的营销能力是很强的,她在镜州短短这么一段时间,云葡萄的影响力在镜州市已经超越了威龙、长城等知名国内品牌,他多次看到人家酒席上摆的也大多是云葡萄了。梁健说:“你还是准备给人家当销售经理?”
蔡芬芬摇摇头,说:“我这次打算自己搞了。我想跟总公司谈妥,让他们支持我在衢州做云葡萄酒生意。”朱怀遇问道:“你在镜州挣了多少钱?”蔡芬芬苦笑道:“你应该说我亏了多少钱。我来这里不到两年的时间。平时的工资也就几千块,租个房子、吃吃饭、买点衣服也就差不多了。至于销售的提成,沈总原本说是年底一起发的,可是过年时他资金紧张,说为了扩大业务,把我的提成算在股份里算了。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全怪在我头上,还说我吞了他的四万块钱,所有的提成都不给我了!”
朱怀遇打抱不平道:“这个沈鸿志怎么是这么一个人!我明天帮你去找他!”蔡芬芬摆摆手说:“谢谢朱主任了,算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是没有责任,我的确是应该把四万块还给他的,可是我没有那么做,的确应该付出代价。我认了,买个教训。所以,回到衢州,我一定要自己干。”
梁健看着此时的芬芬,比以前倒是增了几分可爱,便问:“可是,你哪来的钱?”蔡芬芬说:“钱,是想办法想出来的。我会有办法的,你们就别替我担心了。现在轮到我敬你们了!”
喝了蔡芬芬敬的酒。梁健又斟了些酒,对蔚蓝说:“我带着你一起敬一敬朱主任,以后,你就在他手下工作了,要让他多罩着点。”蔡芬芬问道:“蔚蓝要调动工作了?”
蔚蓝把调入区委办的事情说了,蔡芬芬说:“那真要恭喜了。我也加入一起敬一下朱主任。老朱你一定要把我们蔚蓝照顾好啊!”朱怀遇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敢照顾得太多啊,我怕到时候某人要找我算账。”说着,就看梁健。
梁健说:“你看我干嘛!”朱怀遇坏笑:“不干嘛,你说我干嘛就干嘛!”
蔚蓝感觉朱怀遇似乎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情,脸顿时就红了起来,还好她喝了酒脸本就红得厉害。
接下去,又喝了几杯酒。梁健让朱怀遇多传授一些如何服务领导的经验给蔚蓝,朱怀遇说,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梁健本想说,只要不是摸着女人过河就行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克制住了没说。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了“形象”两个字,这是副秘书长舒跃波对他提的四个要求之一。梁健也实在奇怪,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两个字。
喝完了酒,朱怀遇故意说:“芬芬是我接来的,我要负责送她回去。你们别跟我抢,也别跟着我们。”梁健说:“你送她回去没问题,但别欺负我这个表妹,否则我跟你没完!”
听梁健这么说,蔡芬芬走过来,又拥抱了一下梁健:“表哥,谢谢你!你放心吧,等我回去了,我就去看看大姨和姨夫,以后我在衢州了,他们也多一个人照顾。”这是第一次梁健对蔡芬芬有了温暖的感觉,说道:“好。”
朱怀遇和蔡芬芬他们的车走了,蔚蓝回头看着梁健:“我们去哪儿?”梁健说:“我们也打车回去了。”蔚蓝说:“我先送你。”梁健说:“上次是你先送我,这次我先送你吧!”
这会蔚蓝倒是没跟他争,上了车,蔚蓝就靠在了梁健肩膀上,手指和梁健的手指交叉相握着。蔚蓝在梁健耳边偷偷地说:“今天我来了,不好意思。”
原来蔚蓝以为梁健想跟她那个。其实,自从梁健把蔚蓝推荐给胡小英之后,就暗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能随便跟蔚蓝走的太近了,万一让胡小英知道,会认为他是出于私情才将蔚蓝推荐给她,这对谁都不好。但这些梁健不便解释,说:“你来了,还喝这么多红酒,以后这种时候一定不要喝酒,伤身子!”
蔚蓝小兔子一样依偎着他:“不碍事,跟你在一起开心。而且红酒相对好一点,没那么伤身。”
接下去的几日,梁健就在办公室里熟悉情况。副处长陈辉,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样子,跑进跑出,一会儿拿个文件夹,一会儿打印材料,一会儿拿起电话唠叨个不停。梁健在他面前就显得是个大闲人。
有一次市政府常务副市长甄浩走了进来,问了一声:“你们知道宏市长什么时候回来吗?”陈辉正忙着打电话,这句话就等于是问梁健了。梁健没得到过这方面的消息,只能摇头说:“甄市长,这我倒不是……”陈辉赶紧放下电话,回答道:“甄市长,宏市长明天下午五点到宁州国际机场。”
甄市长听说,朝陈辉点了点头,然后又瞟了眼梁健,看似颇为不满。甄市长走后,梁健问陈辉:“陈处长,你是怎么了解这个情况的,有人来告诉过我们吗?”陈辉说:“当然没有,我自己去问的。”梁健这才意识到,看来陈辉是比自己多留了好几个心眼呢!
接触了几天下来,梁健发现陈辉的敬业精神实在比自己强多了。他每天都是走的最晚的,这两天宏市长不在,综合一处就相对要闲一些,有两天下班时间到了也没什么事。可陈辉还一直呆在那里,领导不走他也不走。果然领导走之前,从处室这边走过,看到这里的灯还亮着,颇为认可地说:“陈辉、梁健,辛苦啊!”陈辉说:“没什么,应该的,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一下。”
梁健就呆了一天,之后下班没事,他就走了。此后领导应该是只看到陈辉一个人在“加班”了,“辛苦啊”这句话应该也就只对陈辉说了。不过,梁健不以为然,毕竟,在官场很多事情并不是靠加班加出来的。这会要当市长秘书的人,不是陈辉,而是他梁健。但事后,梁健发现这么看也不确切。
第二天下午,将近三点模样,陈辉匆匆冲进了办公室,收拾了公文包,就往外跑。梁健随口问了句:“出门啦?”陈辉春风满面地说:“跟甄市长、肖秘书长一起去接宏市长去。”
梁健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接宏市长,怎么让陈辉去接,而不是他梁健去接?也许梁健是否跟宏市长,还需要领导再点一次头。在机关里,很多事情名不正就言不顺,也许肖秘书长从处于严谨的考虑,才没让梁健去。
但梁健不去,陈辉也不该去啊!他也不是宏市长的秘书啊!难道是要让陈辉做秘书?想到这个梁健就有些慌神。他告诫自己,别想多了,我是胡书记推荐的,而且大家都这么传了,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突变的。
在机场出口,一位身穿白短袖和蓝黑裤子的高大中年男人出现了,他就是镜州市市长宏叙。他身边有十来个人跟着,男的也都是白短袖、黑西裤,也有两个女的,一个是某局局长,另一个是翻译,穿的相对色彩鲜艳一些。
甄市长和肖秘书长热情地跟宏市长握手:“欢迎宏市长回来,欢迎宏市长回来!”宏市长也笑着说:“辛苦你们了,要你们过来接。我本来说我直接回去就好。”肖秘书长说:“要的,要的,宏市长到美国考察20来天,已经把我们想坏了,能早点来接宏市长,就能早点见到宏市长。”
甄市长也附和:“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市政府也不可一日无市长。宏市长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可真是焦头烂额了!”宏市长应付性地笑笑说:“甄市长的能力大家都是知道的,开福你说是不是啊?”
肖开福说:“甄市长的能力大家都是认可的,但整个市政府的大局还是盼着宏市长来掌舵啊!”甄市长说:“是啊,没有宏市长,我们这帮子人搞不好就要偏离航向。”宏市长说:“我一回到镜州,你们就给我吃花啊!好啦,我们上车回去吧。”
甄市长说:“听宏市长的,不过现在已经五点多了,回镜州起码还要一个半小时,晚饭我们要不先在宁州解决了?”宏市长说:“不了,还是回镜州吧,这段时间在外面时间长了,只有踏到镜州的土地上,才感觉踏实。”
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陈辉忽然说:“宏市长真是心系镜州百姓。”宏市长朝他瞟了一眼,说:“小陈也来了!”宏市长的目光没有在陈辉身上停留,而是越过陈辉,似乎在找什么人。
没有看到还有别人,宏市长的目光似乎暗了一下。肖开福注意到了,问:“宏市长,你在找人吗?”宏市长收回目光,瞟了肖开福一眼,淡淡道:“没有,我们走吧!”
肖开福帮助宏市长开了车门,宏市长就坐进了车里。其他人也纷纷坐上车子,一行黑色轿车缓缓驶离了宁州国际机场。宏市长坐在车里,默念着:梁健怎么没有来机场?可能又是肖开福搞得鬼,不让他一起来。
第二天一早,宏市长坐在宽大的市长办公室里,端着茶喝了一口。茶杯中是红茶,宏市长原本嗜绿茶如命,可近年来感觉胃不舒服,听人说胃薄的人,最好喝点红茶,绿茶是碱性,胃不好的人可能喝了不太好。
红茶入口,宏市长辨了辨滋味,然后拿起电话:“开福啊,到我这里来一下。”
市政府秘书长肖开福,来得很快。肖开福站在宏市长办公桌旁,身体微微地有些弯。宏市长的目光从窗外滑到肖开福光亮的脑门上,问道:“开福,那个梁健来报到了吗?”肖开福转了一下眼珠,答道:“来了,上星期一长湖区就送来了。”宏市长点了点头说:“哦,那你让他过来一下吧。”
肖开福说:“好的。”人却站着不走。宏市长疑问地瞥了他一眼。
肖开福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那个信封,说:“宏市长,这里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让您亲启的。您需要看一看吗?如果里面有什么内容需要我办理的,我马上去办。”
一般需要市长签批的文件,都是用红色签批夹子,摆放在他的桌子正中央。这个信封放在右手边,边上又有些书报,他倒没怎么在意。宏叙朝肖开福看了眼,拿起信封,拆开了。
里面是两页打印的A4纸。宏市长看了几行,仿佛就被吸引住了。他继续看下去,第一页看完之后,他又翻看了第二页,直到看完,他才将这两页纸重新放回了信封。
肖开福见宏市长没有什么吩咐,就道:“宏市长,我这就去叫梁健过来。”
宏市长的手在半空伸了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等一等,先别叫他过来了!”
肖开福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那好吧,宏市长,我先出去忙了。”宏市长没说话,看似没有察觉的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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