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厮杀声中响起一阵欢呼。
在这绝望的时刻,有援军到来,并且一举斩杀了贼,希望突然降临,无不振奋。
没有人真的想死。
混战还在继续,对战双方的形式反转,先前被绞杀的卫兵,开始绞杀叛军,且里应外合。
包金银站在原地抱着两把刀,手脚僵硬,他看着前方的厮杀,又看看身旁相拥的两人,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冲向厮杀的对战中,但又不能离开这里,方大将说过他必须要守在夫人身边。
但夫人身边现在多了一个人,他走还是不走?
这个男人好凶,这个男人又抱着夫人,他到底该怎么办?
包金银站在原地头脑和身子一样僵硬,念头不断的重复来回,就像困顿与他应该叫包金银还是叫包包。
武鸦儿身子和头脑也有些僵硬,并不是日夜不停奔波厮杀后的乏力麻木,大刀已经不在手里,手里只抱着一个人,人还没有大刀重,但这把刀是怎么跑到他怀里的?武鸦儿想不起来了。
事情好像生在很久以前,又好像就在眨眼前,得知梁振收复范阳城,他就只有一个念头了。
武少夫人危险。
安守忠不可能守不住范阳城,他如果离开肯定是有别的所求,这一点从很快报来的范阳俘获上就可以看出,虽然只是个粗略的数字,虽然大家都认为安守忠带着兵马跑了,他还是坚持认为,安守忠是突袭淮南道去了。
安守忠有多可怕,他很清楚。
武少夫人危险。
武少夫人要死了。
就像当初听到娘遇难的那一刻。
世上将再也没有这个人,多么可怕的事。
他不能让这样事生,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事生了他该怎么样面对。
他只有一个念头,快去。
快?怎么快?
所有人都在反对:“淮南道距离这么远,再快也飞不过去。”
去?怎么去?
所有人都在提醒:“现在正与安康山对战,如果知道你不在,安康山必然要起猛攻。”
快,无法快,无法阻止安守忠袭击楚国夫人,而他又去了,相州没有了领,这样会是什么结果.....
“乌鸦你想一想!事情能不能该不该这样做?”所有人都在喊。
他不想想这些,他只是要去,他要去救这个人,要去见这个人,要这个人活着。
他潜藏了行迹,改换装束,只带走四千兵马,寻找最近的路以最快的度奔去。
适才那一刻,他真以为来不及了,一刀刀劈开重围,看到有个女子若隐若现他什么也没有想,就一把抱住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确信一切是真实的。
现在,怎么办?
她好像也抱住了自己,是....太累了?是....受伤了?
不过她刚才说什么?还好?
“有没有受伤?”武鸦儿问,“听到范阳大捷,现不对,我赶过来还是有点晚。”
胸前有头晃了晃,像一只猫在拱.....
“没有。”李明楼说,她用手捏了捏武鸦儿背后,触手也湿漉漉,她站直了身子,仰起头,“你伤的怎么样?”
武鸦儿道:“还好,都不是要害。”
没有说不受伤,因为那是不可能的,都不是要害这个都字,表明受伤不止一处。
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李明楼没有大惊小怪失态,嗯了声:“随军的大夫不知道还在不在。”
兵马都投身杀敌了,不管是大夫还是伙夫,惨烈一战不知道谁还活着。
武鸦儿道:“不用了。”
他的话音落,身后有阵阵欢呼声,又响起哭声,阵营上最后一个叛军被击毙,此战死里逃生,活下来的人想笑又大哭宣泄。
几个兵将从宣泄中疾步而来喊声都督。
“安守忠的头已经割下来,外围的叛军我们正在追。”他们说道。
武鸦儿摇头:“不用追了,造不成对这边的威胁,淮南道的援军也快到了。”
兵将应声是。
武鸦儿转头看李明楼:“我走了。”
“这就要走?”李明楼问,有些惊讶,一场厮杀后连休整都顾不上......
“我不能在这里久留,相州那边离不开。”武鸦儿道,又叮嘱一句,“我来这里的事不能让人知道。”
李明楼立刻明白武鸦儿的离开对相州和安康山意味着什么,她从怀里拿出系着的楚国夫人印解下来递给武鸦儿:“你拿这个淮南道境内,以及宣武道境内行路会很便利。”
身份能够得到掩盖,行路也会很快。
武鸦儿没有客气,印落在手心里感受到暖意:“我过后让信兵送回来。”
李明楼嗯了声,喊了声包包:“告诉大家不得泄露都督的身份。”
脑子僵硬的包金银得到了答案,决定就叫包包了,人便苏醒过来,应声是。
武鸦儿从包金银手里拿过大刀,再看李明楼一眼:“我走了。”
李明楼嗯了声,道:“到家了给我写封信来说一声。”
武鸦儿嗯了声,道:“好。”
他握紧大刀,转身迈步,两边的兵将跟随呼哨令,在阵地上的黑影们便在夜色中聚拢。
李明楼看着他走入黑影中,看着黑影如乌云在夜色里散去,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
......
元吉是最先赶到的,看到跳出来的哨兵时,差点栽下马。
“要大夫,要药,要食物。”哨兵一口气说道。
虽然已经派了信兵去四周的城池,但多一些人手,物资更快更多更及时。
元吉听了这话,心放回去,他真怕这哨兵张口第一句话就说楚国夫人,不说就意味着没有事。
晨光下的营地比夜晚更加狰狞,五千多兵马只余下了一千多,轻伤的救治重伤,死难的将士很多都跟叛军缠绕在一起,看到这等惨烈,元吉等人又是悲痛又是敬佩。
这一仗他们还是打赢了,实在是难以想象。
援兵投入救治打扫战场,四面八方的城池也都纷纷赶来,李明楼拒绝了到最近的城池歇息,一直留在营地亲自看着收敛尸,直到最后一个尸核对名牌装上车。
“夫人呢?”元吉问,看不到李明楼的身影他有些紧张。
虽然已经确认了李明楼安全,但只要一闭眼就想到先前的可怕。
“跟包包在那边。”一个亲兵道,指着营地的最高处。
李明楼坐在那边,包金银举着伞站在她身边。
看到元吉过来,包金银点头施礼。
元吉对他笑了笑:“你们很厉害,这种对战,就连我也没有胜算。”
包金银的脸涨红,因为李明楼的吩咐,武鸦儿援兵的事被他们隐瞒下来,对外只说是他们自己击败了叛军,各种赞叹让他们简直难以抬头。
元吉没有在意小兵的羞涩,看向李明楼,李明楼坐在地上手肘放在膝头拄着下巴,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她眉头时而皱起又时而松开,嘴角一时上扬又一时紧紧抿住,巴掌大的脸上上演了精彩纷呈的大戏。
小姐在想什么?元吉有些不解,怎么看起来这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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