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骋赶到的时候, 隔壁打得正高潮,酒杯碎了一地,红的黄的撒了一地, 有人阻止有人惊慌失措四处叫人,萧骋在人群后面,还在心存侥幸地幻想肯定是那个男人看错了,梅烟岚?他老婆?怎么可能?
结果进来就看到梅烟岚端着杯红酒,倚靠在一张桌子前懒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今天她没有戴眼镜, 穿着一条黑裙子,黑色长发弄成了微卷蓬松的模样, 随意地披在身后, 垂眸饮酒的瞬间妩媚横生, 眼角的泪痣勾魂夺魄。
她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起身穿过人群,拉开试图阻止但没能阻止成功的人, 一手一个将扭打在一起的男人扯起来。
“够了,要打出去打。”她头疼地说。
“烟岚, 他们都只是你逢场作戏的男人而已对不对,我才是你爱的那个!”其中一个立即扑进梅烟岚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明明比梅烟岚高比梅烟岚壮,却做出了小娇妻的姿态, 叫围观者们表情一言难尽。
另外两个脸色越发难看, 伸手想把那人扯开, 三个人把梅烟岚扯来扯去, “你们给我放开,这是我女朋友……”
“住手!!”一声怒吼陡然响起, 雷霆一般,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
梅烟岚一转头,看到了萧骋铁青着脸大步走了过来,在三人有些愣神的时候,将他们一个个推开,把梅烟岚拉到自己身边,“你们给我离她远点!”
“梅烟岚,你他妈又找了一个?!”
萧骋加入其中:“梅烟岚,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说完,萧骋就被三人质问:“你他妈的是谁?!”
跟着萧骋来看热闹的老同学们顿时瞪大眼睛,啥?
那三个男人呆了呆,随即根本不相信,“老公?证据呢?连个结婚戒指都没有,你也好意思说,看到没有?老子手上这个是情侣对戒,烟岚送我的!”
萧骋手上还真没有戴戒指,婚礼结束后就已经不知道扔到哪个抽屉里去了,这个时候,萧骋也才发现,梅烟岚手上也没有他们的婚戒。
梅烟岚太阳穴突突直跳,对三人说:“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我们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找我了。走吧。”
梅烟岚说罢转身就走,萧骋气冲冲地跟了上去。三个男人似乎被她的结婚发言镇住了,呆怔怔地站在原地。
“阿骋……”方碧荷在走廊上喊,可萧骋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气冲冲地跟着梅烟岚离开。
方碧荷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老同学们站在四面八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叫她难堪到想发疯。
萧骋有一肚子的火一肚子的话,为了不让外人看笑话,绷着一张俊脸,硬生生一句话没说憋到了家里。直到进门他才一把抓住梅烟岚的胳膊,“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这点儿力道对梅烟岚来说跟挠痒痒似的,她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掰下来,“老公,你干嘛这么生气啊,他们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只有你啊。”
“我之前可不知道你还有这些‘过去的事’!”
“你又没有问,再说还不许别人有前男友?你以前不也喜欢碧荷吗?”梅烟岚无所谓地道,还走到酒柜前去挑酒。
“哪里不一样?”
萧骋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对啊,哪里不一样?怎么只许他有白月光,不需要她有前男友吗?只是他的白月光只有一个,她前男友好几个罢了。
归根结底,仍然还是他和梅烟岚结婚的出发点出了问题,因为自己就是别有用心地跟别人结了婚,所以遇到这些事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质问,永远也无法站在道德制高点要个说法。
而这都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好了,你冷静一点,别气坏了身体,动了胎气。”梅烟岚又说。
萧骋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脸色变化精彩至极,质问:“你是怕我气坏了身体,还是怕我气坏了肚子里的孩子?”
“当然是怕你气坏了。”梅烟岚随口道。
“你是什么态度?所以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我们的孩子是吧?”萧骋更气了。
梅烟岚:“……睡觉吧。”你说这人,气成这样怎么还不提离婚,白月光就在那,孩子也给他了,不会要她来提吧?
萧骋又一次被摁在了床上,这一次却是越想越气,眼圈都气红了。
……
周家。
因为周永姿回来,周家不少人在饭后都聚在大厅里聊天,她就像被众星拱月的小公主,坐在母亲身边,只有一些跟她同辈的女孩子,或悄悄嫉妒,或悄悄鄙夷着,想要离开,却被妈妈拧了一把大腿肉,用警告的眼神钉在原地。
“小哥呢?他不会是不乐意见到我,所以故意跑出去了吧?”周永姿委屈地看着母亲说。
“你小哥怎么会不乐意见你?估计跟朋友玩去了。”
“每次我回来,他就刚好跟朋友玩去,我又不是小孩子,那么好骗!”周永姿娇蛮地说:“五叔都没说什么,而且也赔他一个新的老婆了,他是我亲哥,到底想怎样?”
被提到的五叔叫周奕恺,正坐在角落里,本就脸色不好,被提到后,脸色更加苍白难看了。
周家主母连连哄了几句,听到周永姿说:“小哥这样看我,以后他要是当了家主,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周家少主其实还没定,但是周黔的返祖纯度最高,因此他未来会当家主的可能性就比其他人大,周永姿也是返祖人,只是低了不少,却也有当周家家主的野心。正在仗着自己最受宠,暗暗给小哥上眼药。
周家不少人却暗自翻了白眼,你当家主,周家怕是没多久就要被裁决司给端了,他们是绝对不会支持的。但是她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会带来这种隐患,就像她能恬不知耻地顶着这张不属于她的脸和眼睛甚至声音当明星一样。
周奕恺已经借口有工作电话起身离开了,族人看他的眼神或怜悯或鄙夷。窝囊是真的窝囊,可要是轮到他们,他们能扛得住这压力吗?
周奕恺是个哑炮,是周家家主的众多同父异母的弟弟之一。
他风度翩翩,学识渊博,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一个大学教授,却在两年前对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面包店的面包师兼老板一见钟情。
“你好,买单。”他对玻璃后面正在忙活的人影说。这是一家开在巷子里的小面包店,但是近来物美价廉的口碑渐起,他恰好路过就随便买了一个准备尝尝。
“来了。”因为店长去上厕所了,原本只负责后厨工作的面包师只能从帘子后面急忙走出,抬眸看来的瞬间,他就像被丘比特的箭击中了一样。
面包师实在是太美了,已经有了这么不可思议的美貌,却还有一只不可思议的眼睛。可更美的是她的心灵。附近的流浪猫狗都是她的好朋友,社区的独居老人都当她是自己的孙女……
他对她展开了热烈的追求,很快女面包师被他的真诚和热情攻破,与他陷入了爱河。两人交往两年,周奕恺带女面包师回周家见父母族人。
返祖家族一般不会在意入赘或者嫁进来的人的家庭背景,只要身体健康,不歪瓜裂枣就行,反正只要让他们家族的返祖基因延续下去就可以,重要的是他们的下一代。更别说她如此美丽了。
周家不算热情也不算失礼地接待了她,检查了她的基因,确认没有和他们已知的返祖基因谱系上的任何一种基因重合,她大概率应该只是个普通人类。于是家里同意他们结婚。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周奕恺高兴地带着心爱的女朋友离开。
女面包师也很开心,她高兴地给老家的弟弟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弟弟却没有因为姐姐要嫁入返祖大家族而高兴,很不放心,非要亲自过来见一见未来姐夫和他的那些家人。
“你想太多啦,我跟奕恺都交往两年了,要出事早出事了。”她笑着说,眼角眉梢都是幸福。
“反正我要是不同意,你就不准嫁!”弟弟说。
他们的父母几年前就离婚了,一人跟一个,但是姐弟仍然保持联络,感情非常好。
“好好好,过几天不是有长假吗?你那时过来好了,正好在云锦州玩几天。”姐姐同意弟弟过来。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弟弟还没到,男朋友先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先是电话不接,接起来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约见面开始推三阻四。
“难道说,是周家突然对我不满意吗?也是,我也没什么学历,普通老百姓而已。”她有些难受,又有些生气,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清楚,要这么弯来绕去?如果想分手的话就直接说,还怕她缠着不放吗?
她生气地揉面团,做出更好吃的面包,才不会为了个臭男人食不下咽,做不好工作呢,还要带弟弟在云锦州四处玩呢,赚钱更重要。
她想着,在某天忍无可忍,给他打电话要说分手的时候,听到对方用一种痛苦的语气,问她:“能不能来周家一趟?如果没空就算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现在吗?你等着。”她挂断电话,扯下围裙,把店交给店员就气冲冲地出去了。她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是要分手还是要继续,总得有个答案,才能时不时冒出来困扰她。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天气如此的好,阳光明媚,城市人声鼎沸,周家人口众多,热闹非凡,能有什么腌臜事发生。
她被带进去的时候,周奕恺也在大厅里,看到她后,表情痛苦眼神躲闪,甚至站起身,“可以了吧,让我离开吧。”
“五叔,你着什么急啊。”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刺耳。
女面包师这才注意到跟周奕恺的大哥,也就是周家的家主坐在一起的女孩,猝不及防间有些吓到。
周奕恺跟她说过,他们家有个小公主,有先天性残疾,少了一只眼睛,也有点唇腭裂,但致命处还是面上占了大半张脸的红斑,因为是返祖带来的,算是基因病,所以现代医学根本没法治愈。
她上次来周家并没有见到,这是第一次。
可是,为什么?怎么了?把她叫过来,周奕恺为什么又要离开?
面包师困惑不已,却见到那个女孩看着她,用一种诡异的贪婪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她的面孔,“真漂亮啊,真是太漂亮了,这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爸爸,这就是我一直期待的,我对它们一见钟情,我一定要得到它们!”
她的眼神,她的话,都诡异极了,让女面包师有些恐惧地往后退了几步,同时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恋人。
却见对方痛苦地逃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在那一刻意识到,这个男人的不对劲,她转身就想要离开。
却被人拦住了。
“放开我,让我出去!你们想干什么?我来的时候跟我的员工说过,如果我没有按时给她打电话,她就会报警!”她强壮镇定地说。
可他们却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在眼里,有一个长得阴恻恻的瘦巴巴的男人盯着她的脸,又看着周永姿的脸,就像整形医生的打量即将做手术的人,说:“没问题,可以用能力把她的脸皮弄下来,眼睛和嗓子当然也都可以,不过价格嘛……”
“你开吧,但是注意分寸。”周家家主警告道。
……
“‘神之女’……真是恶心。”周黔拿下烟,啐了一口,道。
周永姿是家中老幺,是他们几兄弟中唯一的女孩,且因为生下来有些残疾,所以父母对她格外宠爱。家主和主母都这样了,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各个做出一副宠爱她到天上去的模样,所以也养成了她又自卑又自负的极端性格。
家里人纵着她,其他家族的人可不会,以前小时候,她试图欺负唐俏俏,被唐俏俏反手揍了一顿嘲讽了一顿。那是她第一次遭遇社会毒打,她哭着跑回家,从此很少出门。
也是因此,其他家族的人对周永姿其实都不了解,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去年选秀节目她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时候,他们还问周黔她的脸是怎么治好的,他羞惭得不敢与他们对视,只能含糊着绕过这个话题。
即便各大返祖家族都不能说干干净净,可像周家干出的这种事,说出来也会遭到其他返祖家族鄙夷的吧。偏偏他是周家人,他什么都不能做。
如果那天他在就好了,虽然,他也未必能够成功阻止,但至少有一线希望不是吗。
周黔闭上眼睛。
真是恶梦。
他走着走着,脚步一顿,往后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
周黔拧了拧眉头,错觉?
周黔转身继续走,走着走着,却仍然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可转身去看,什么也看不到,他放出返祖之力去试探,却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不知道,他以为自己还走在大街上,其实已经走进了一条无人小道,他以为自己放出的返祖之力探索了周围的一切,其实并没有。
一切都是幻觉,他悄无声息地陷入了王虫的幻术之中。
真可恨啊。
周家的人都该死。
楚栩生就站在周黔不到几米的地方,梦幻的双眼仿佛虫类的复眼,乍看美丽,细思恐怖,满是狩猎的杀意。
这是个周家人,和龙玲一起跟他近距离接触过,可惜周黔那时注意力都在龙玲身上,才没有发现他眼中的恨意。
而现在,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此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返祖人的幻术之中。
恨意竟然让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了控制杀人的技巧,可是,在长长的蝎子一样的尾刺在快要刺穿周黔的时候,他却停住了。
杀掉他,然后呢?周家的人都该死,但是最该死的两个人,就是周奕恺和周永姿,那个周奕恺甚至比周永姿还要让他仇恨和恶心,他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可他杀了周黔后,还能杀死这两人吗?
况且,只是杀死,他无法满足,那个女人的广告还在那么大的屏幕上播放,被赞叹着“神之女”,她的丑恶,周家人的丑恶都没有被知晓,连被他杀死后,周永姿也能因为他姐姐的那些东西而被全世界哀悼惋惜!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裁决司?不会给他满意的惩罚。政府?他们因为《返祖人管理条例》被返祖家族气了多少年了?
那种无能为力时熟悉的绝望痛苦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可是,你难道有向我求助过吗?】那道温柔的声音在脑海中再次浮现。
他怔住了。
他绝望的在路上奔逃却没有一辆车子愿意打开车门的时候,那扇打开的车门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里,支着脑袋靠着车窗懒洋洋看过来的少女猫一样的双眼,再次想起来时竟是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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