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睦建议景宏下令,命拒北王世子姜青玉率军支援自己?
严松鱼和胡成禾两位大宦官都对此感到万分诧异。
楚国在四方边境各设立了一座都护府,抵抗东夷、南蛮、西戎、北狄等族的袭扰,并寻找时机将其一举吞并。
从官阶和权势上来看,薛睦身为安南都护府的府主,掌兵十万,和身兼安北都护府府主的姜秋水属于同一层次。
此人武学修为处于曜日境后期,为人高傲,向来不喜欢他人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驻守边境多年,从未开口求援,即使有几次丢了不少城池关隘,打了败仗,景宏派人主动问询是否要派人支援,他都悍然拒绝,硬是用一身实力扭转战局。
而这一次,只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瘟疫,他怎么便破天荒地开口请援了呢?
而且点名要拒北王世子姜青玉!
诚然,姜青玉刚刚率军收服北狄,立下开疆拓土之功,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不是他一人之功。
花满楼的第三楼主女萝杀死北狄硕果仅存的两尊曜日境老祖,拒北王姜秋水早早在北狄布局,拉拢了八大部落中的包罗氏等部族,他身侧的那个小侍女利用花满楼的势力摇身一变成了赫连氏的小公主……
在这群人的共同努力下,楚国才得以成功吞并北狄。
至于姜青玉,他只是一个被人推出来拿取功劳的人罢了。
在许多人眼中,这一次收服北狄,全是拒北王姜秋水在背后一手策划,目的便是为了让儿子姜青玉成功承袭王位,保住三州封地。
而姜青玉能不能将其守住……
说实话,他们并不看好。
“十日内,三千人感染瘟疫,死了七八百之众,看样子南蛮那边又有人研究出新的毒物了。”
严松鱼接过奏章,匆匆扫了一眼,不由蹙眉道:
“南蛮多是深山老林,蛇虫成群,百年来折损在毒物之下的将士比死于蛮人手中的还要多,所以陛下不但命令宫中御医研究解毒丹药,还为安南都护府配备了百名医师,以此来减少伤亡。”
“这一次的瘟疫还未传开,只要控制得当,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大问题,如果医师们可以研究出解药,那么便更不足为惧了。”
“老奴记得上一次安南军中有人染病,一度传染了上万人,病死者足有两千之数,当时薛府主只是请求陛下派出上官大人一人前去帮忙研制解药,怎么这一次奏章上没提到上官大人,反而提及了新晋的拒北王世子?”
严松鱼口中的上官大人,名为上官襄,是宫中的首席御医,也是炼制九转金丹的负责人之一。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景宏轻笑一声:
“或许薛睦是想见识一下这位立下开疆拓土之功的后辈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许他想看看若是姜青玉处于他的位置,能否将南蛮一并收服,又或许……”
一旁,胡成禾低头道:
“又或许,薛府主想借机刁难拒北王世子。”
“老奴听说,薛府主战死的独子薛深有一个未婚妻,是荀老先生的孙女荀南春先生,而此女正和姜青书来往密切。”
“是么?”
景宏不由啧啧称奇:
“那可是苦了姜青书和荀南春这一对才子佳人了,按照朕对荀老先生的了解,他老人家见不得门庭败坏,若是得知了此事,一定会棒打鸳鸯!”
胡成禾点了点头:
“的确,荀老先生已经将荀南春软禁起来了,不允许她和姜青书见面,不过他并没有借故为难姜青书,也没有对其提出什么警告。”
“太子殿下私底下劝过姜青书,让他忘却荀南春,另寻一个女子相恋,哪怕是严相的女儿,殿下也可以为他从陛下口中讨来赐婚的圣旨。”
“可他偏不愿。”
景宏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
“渊儿倒是会做媒,严回膝下只有一子两女,大女儿在三年前嫁做人妇,小女儿今年刚满十六,被他捧在掌上视若明珠,哪里肯托付给姜青书这么一个处境尴尬的质子?”
“至于荀老先生……”
“他老人家爱才、惜才,所以才不为难姜青书,以他的实力地位倒也不必去在乎对方的处境。可毕竟荀南春和薛深有婚约在前,未婚夫死了,以他古板固执的性格,肯定是要让荀南春守节的!要想令他改口,将荀南春嫁给姜青书,只怕朕的赐婚也不管用。”
胡成禾微微一怔:
“陛下想赐婚荀南春和姜青书?”
这可是得罪薛睦甚至荀咏的事情,为了拉拢一个姜青书,值得么?
不料景宏却瞥了他一眼,反问道:
“你提及此事,不正是为了帮渊儿打听朕的口风么?”
“怎么,莫非渊儿不希望朕赐婚?”
胡成禾闻言立即浑身一颤。
他知道景宏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子,且疑心甚重,有时候甚至对于太子景渊都有一丝防备,自己若是说错了话,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猜疑,从而失去资源倾斜。
于是他低头道:
“陛下恕罪!”
“老奴,老奴只是……”
可没等他把话说完,景宏便摆了摆手:
“好了,不必说了!”
“下次有什么话直接摆到明面上来说,不要自作聪明,对朕旁敲侧击,懂么?”
胡成禾内心惶恐,弯着腰,把头差点低到了脚上:
“是,老奴明白!”
另一侧,严松鱼见到这一幕,不由在内心冷笑不止:
“呵,连陛下的脾性都摸不透,还妄想和我争权?”
“老老实实去攀附你的太子殿下不好么?等他即位后,你自然可以顺理成章顶替我的位子!”
“不过……”
“陛下不久前刚晋入了曜日境,身体无恙,此生活到百岁善终不是问题,你和太子殿下便慢慢等下去吧!”
此时,景宏坐到了椅子上,闭上双眸,伸手揉了揉额头:
“薛睦请朕下令让姜青玉去南方,朕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此子刚收服了北狄,若是去了南方后又帮薛睦平定南蛮一族,那么朕又该给他什么封赏?再添一州封地么?笑话!”
“所以,南方边境的麻烦只能让薛睦自己处置了,若是他能顶住,倒也罢了,若是顶不住……”
“那也未必是一件祸事。”
“眼下北狄已平,十五万骁勇的安北军掌握在姜秋水父子手中,太多了!”
“朕要裁军,正苦于没什么好的理由,但倘若南方边境有失,那么正好征调数万安北军前往支援,顺势减少姜秋水父子的兵权!”
“或许,这也正是薛睦写这封奏章的真正意图。”
严松鱼和胡成禾二人守在一旁,一言不发。
每当批阅完奏章后,景宏都会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这时候他们是不能搭话的,否则会让对方不喜。
“朕有些倦了,你们先退下吧。”
“范喻和景漓的婚事,既是一人不愿娶,一人不愿嫁,那么就此作罢便是,不必去为难二人。”
“那座赐下的府邸也不用收回了。”
“至于姜青书和荀南春……”
“若是二人真心相爱,朕倒也不介意成人之美,用一个荀南春把姜青书绑在京城,为朕所用,令姜秋水父子投鼠忌器,倒也值当。”
“另外……”
“还有景漓和姜青玉,这一对相依为命十余年,感情深厚,朕似乎不该做个恶人将他们拆散,要不再下旨为二人赐婚?”
景宏轻叹一声,摆了摆手。
下一瞬。
两位大宦官弓着身子走出了房门,行走之时不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打扰到景宏的清静。
待到二人走后,景宏睁开双眸,忽而冷笑一声:
“慕容瑶,你有一个师尊,是前朝余孽中的一个大人物,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不肯说出他的身份,令朕好生嫉恨!”
“所以朕把景漓送去北境十二年,给人做丫鬟,本以为他会偷偷现身与其一见,朕便可趁机揪出其身份,将其捉住千刀万剐!”
“但很可惜,你拼死维护的男人太惜命,也太绝情,一次都没去看望!”
“这一次,朕准备在京城为景漓办一场婚礼,同时允许你出宫观礼!”
“朕倒要看看,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还会不会记得你,值不值得你为他的身份守口如瓶!”
“慕容瑶,你这个蠢女人,朕要让你明白,这个世上最值得你爱的男人不是他,而是朕!是朕!”
……
这一日,黄昏时分。
京城北门。
此时,天色已经有几分昏暗,可城门周围却挤满了百姓,一个个都捧着鲜花美酒,把头朝着北方,翘首以盼。
他们中的许多人从凌晨开始便等在了这里,只因从各个渠道打听到一个消息,那位收服了北狄的拒北王世子今日便会抵达京城!
百姓们不懂权力纷争,也不懂什么功高盖主,只知道这位拒北王世子打了大胜仗,为楚国收服北狄,再添一州,是个大英雄,那就应该受到他们的热烈欢迎和称颂!
城头上,一队队禁卫军披甲持刀,正在眺望北方。
为首一人,正是八大禁卫军统领之一,薛睦的弟弟,薛防。
一旁,一位副将低声道:
“头儿,听到消息了么?”
“昨夜为了保护那个拒北王世子,董深统领和一千禁卫军兄弟全部阵亡了!而那个世子的五百亲卫却一个都没死!”
薛防冷冷瞪了那人一眼:
“所以呢?”
“你想为那群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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