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昨晚冲向他时,那微乎其微的摇晃,以及透过昏黄火烛那若隐若现的倦怠。
她以为是他奔波劳累,却不曾想还有这样一番缘由。
苗疆巫蛊是什么?
以血为引又是什么?
她爹爹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而祁朔又是在用什么样的方式在救他?
一连串的问题伴随着方才季北庭对他的质问萦绕在奚蕊脑海,它们盘旋,交织,纷纷杂杂。
可怖的猜测慢慢浮现,她不敢去相信那是真的,只觉好似有双手扼住了自己的心脏,收紧、揉搓,以至于,快要无法呼吸。
“你告诉我”迈动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奚蕊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方才季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季北庭没想到奚蕊竟会出现在此处,余光瞥见祁朔蜷缩泛白的骨节,本想说先行告退的话到嘴边便成了:“如夫人所闻。”
“奚大人身上中的并非普通烈毒,还是来自苗疆的巫蛊,本是只有七日性命,若非玄羿以血入药又只身前往北境,他”
“谨川。”祁朔锐利的目光扫视而过,打断了季北庭还未说完的后半句话,“你先出去。”
季北庭咬了咬牙,看到满目呆滞的奚蕊,也感觉自己方才话说得有些直白了。
其实,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指节收紧成拳,他敛目道了句:“对不住。”随即朝门外迈步。
吱呀一声门板被拉上,此时此刻,室内仅剩下他们二人。
“疼吗?”
奚蕊终于走到他跟前,颤动着瞳仁,微抖的指尖缓缓抹过他唇边的血迹。
“蕊蕊。”祁朔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我没事。”
说着他便想站起身,却被她蓦地伸手按住。
“你别动。”奚蕊按捺下心底的颤栗,悬挂在眼眶的泪珠忽而滴落于二人交叠的手掌,炙热又滚烫。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被他拽住的手蜷缩拢紧,她垂下头,瘦小的身子压抑着难捱的起伏。
祁朔紧拧的眉尾向下轻瞥,手掌抚住她的小脸,在看到她那通红的眼眶依旧眼底聚集的水光时,胸腔弥漫起心疼和无奈。
他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下颚抵着她的发顶,感受到小姑娘发颤的身子,低叹:“这件事与你无关。”
可沉浸在自责中的奚蕊却全然听不见,她缩在他怀中咬唇啜泣,强烈的窒息旋绕拉扯,喉头翻涌着语不成句的哽咽。
她沉重地呼吸着,只觉好似有把利刃一寸一寸地凌迟着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攥住他衣襟的手指泛白,她声线不稳,只是一直道歉。
先前总觉得沉溺于他的庇护理所当然,可如今才知晓他竟牺牲如斯。
思及此,奚蕊胸腔的闷痛宛若溺水,另一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
在面对危机时,自己好像除了等他,什么也做不了。
她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蕊蕊。”祁朔声线沙哑,环住她的手臂加紧了力度,忽而深吸一口气,蓦地抬起她的下巴。
“对不起”奚蕊被泪花滢聚的视线一片朦胧,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口中一直呢喃着同样一句话,“对不唔——”
骨节分明的手掌穿插过那宛若绸缎的三千青丝,祁朔摁住她的后脑勺,凉薄的唇堵住了她不停的抱歉。
舌尖镌刻纹路,撬开排排贝齿然后再往内攻略城池,炽热的呼吸盘旋包围,霎时间便让她彻底软了身子。
男人有力的大掌托起她的腰身而上,哗啦一声,桌案的笔墨纸砚被裙摆扫落,下一瞬她整个人落到了他身上。
奚蕊下意识盘住他精壮的腰身,男子的舌尖疯狂掠夺着属于她的每一寸气息。
直到她呜咽着喘不过气来,他才终于松开了抵着她脖颈的手掌。
祁朔垂眸看着怀中眼尾泛红的小姑娘,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吐出的气息夹杂着某种道不明的晦涩:“你让应风做得很好。”
“蕊蕊,你没有错。”
奚蕊双手虚虚抵着他的胸膛,蔓延到脖颈的红晕彰显着她此时的心神不稳。
“看着我。”他抵着她的额头,嗓音低沉,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你没有错。”
她没有错。
她让应风做得很好。
听着他的低语,奚蕊有片刻的怔神。
只是他的宽慰却没有让她轻松半分。
湿润的乌睫上下扑簌,她停了哭泣,似是在思量什么,手掌缓缓抚住胸口,开口的嗓音却依旧喑哑缱绻:“可是我好痛”
“我感觉喘不过气来”
捏住衣襟的手掌反复揉搓,她缩起身子,像是要蜷成一团,“我好心疼”
意识到她可能要说什么,祁朔的呼吸有一瞬间紊乱,他艰难开口:“别说了。”
与此同时,奚蕊终于在纷纷杂杂的错综混乱中明白了自己最为迫切的情绪。
“我好心疼你。”
这句话像是辽阔冰原上突如其来的猛烈热浪,祁朔额角猛跳。
真要命。
他收紧攥住她手腕的手掌,然后带领她探索到熟悉又陌生的坚不可摧。
“你在我吗?”
所有悲怆骤然刹住,奚蕊:“?!”
季北庭从书房走后并未离开国公府,他握拳抵唇,在院中来回走动。
突然室内传来一阵东西摔落地面的声音,使得他猝然顿下。
不会是他方才那样直白让他们夫妻二人闹了什么矛盾吧?
季北庭只觉一阵罪恶感涌上心头,刚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却又想到这是人家夫妻的事,自己又如何能插手?
“季公子?”
一道女声打破了他的沉思,季北庭蓦然回首,正见着江予沐站在不远处含笑瞧着自己。
不知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胡乱地放下抱臂的双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世子妃怎么会在这里?”
江予沐浅笑:“我是来寻蕊蕊的,既然她暂时无空,我便在这等会她。”
自从听闻了大理寺卿的事,她就想着要来国公府瞧瞧奚蕊。
奈何萧凌控制她的行动,直至今日他因公离京,才得以有片刻喘息。
“原来如此。”季北庭点点头,正想说什么,书房的大门便被拉了开。
“蕊蕊!”江予沐闻声侧眸,却见着奚蕊红肿着眼睛,发丝微有凌乱地朝外走。
她提着裙摆上前握住奚蕊的肩膀,微蹙着眉上下打量,却在扫视到同样微肿的红唇时愣了愣。
江予沐轻咳一声移开眼,刚好见着祁朔跟着一道出来。
“阿沐,你怎么来了?”奚蕊有些惊讶,虽已然平复了心情,可那嗓音依旧带着未曾散去的沙哑。
“奚伯伯的事我听说了”江予沐抿抿唇,又看向祁朔,蹙眉道,“他欺负你了吗?”
闻言奚蕊心下一暖,回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没有。”
见她忧虑未散,奚蕊侧眸瞧了眼祁朔,看他朝自己颔首,随即便拉着她想往后院走去。
“等一下。”江予沐忽地顿了脚步,似是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包钱袋,然后递给季北庭。
季北庭不解:“世子妃你这是”
江予沐:“那日有劳公子为我垫付银两,后又救助老妪都让公子破费,今日恰有机会还于公子。”
她不爱欠别人什么,是以,心中始终记着他对自己的救助,无奈自己并非自由身,如今好不容易能见到,刚好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季北庭皱眉:“不是已经说了不必偿还,更何况那老妪最终也没救下来——”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似是想到什么,猛地转头对祁朔道:“你你中的那蛊叫什么名字?”
祁朔蹙眉,多看了眼江予沐,却也没有避嫌:“蚀日蛊。”
蚀日蛊,乃苗疆十大巫蛊之一,若中此蛊若非身强力壮者必在十日内内脏腐蚀化血而亡。
即便是身体素质过硬,没有立马不省人事,也只会延长这腐化的时间,再者意识清醒,通身上下那宛如数万蚂蚁腐蚀啃咬的痛苦也非常人所能忍受。
“果然。”季北庭眉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不久前我同世子妃救下了一位老妪,她身上中的便是这蚀日蛊的母蛊。”
子蛊伤人,母蛊则用以养育子蛊。
奚蕊听得稀里糊涂,询问江予沐,只见她同样拧着眉。
“季公子,这蚀日蛊是何物?”
为何那日她同他一道救助老妪,自己却全然没有听闻?
季北庭:“世子妃有所不知,在你回去之后那老妪便已然不行了,在下再去时,是老医者告知在下,蚀日蛊是苗疆十大巫蛊之一”
听着他的解释,奚蕊越听越心惊,感觉心脏又开始发闷。
方才还说只是普通的毒物,却不曾想是这样厉害的东西。
他……在骗自己。
“这养蛊人是南平郡主?”江予沐猜测道,顿了顿又言,“季公子,祁公爷放心,妾身不会将今日之事朝外泄露。”
南平郡主圈养中原禁忌苗疆巫蛊,还恰好是刚刚入狱的奚广平所中之蛊,这桩桩件件联系起来
若再想深些,祁朔当年的蛊毒又是如何得来?镇北军的叛徒又究竟隶属何人?
错综复杂的网似乎找到了若隐若现的起始点,祁朔眼眸微眯,对上季北庭投来的视线,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以我爹爹的事,和南平郡主有关?”
饶是奚蕊不懂这其中复杂,却也能通过方才的交谈隐隐察觉到什么。
“可以这样说。”季北庭答。
得到肯定答复,奚蕊手掌攥紧成拳,她忽然明白了为何祁朔不在一开始便告知她真相。
忽地拳头被人握住又掰开,她缓缓抬头,瞧见了祁朔深邃的黑眸。
“不日岳父便会回到奚府。”他这样说。
奚蕊看着他,缄默良久,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又摇头:“是不是只要我爹爹还在狱中,裴青烟便不会觉得有异?”
意识到她想做什么,祁朔微微蹙眉,正欲开口,又见她浅扯起唇角。
“演戏这种事,不只有她会。”
辅国公夫人因大理寺卿入狱与国公大人夫妻感情割裂一事,不过一日之间便传遍大街小巷。
此事议论程度要远高于先前大理寺卿入狱之初,毕竟这桩婚事由陛下亲赐,更有那轰动京都的天价聘礼作陪,现下出了变故,正是夺人眼球之际,更有好事者等待着来自祁公爷的休妻书。
南平王府。
缭绕了满室香料的室内,裴青烟斜倚在榻上,新猎狐皮搭于腰际,听着外头传来的消息,眼角眉梢皆是止不住的笑意。
先前看着祁朔那般轻易地压下自己传播出去的消息,她气得几日未曾用饭。
但黄毛丫头就是黄毛丫头,奚蕊到底是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因此一事同祁朔大吵一架不说,还闹着回了娘家。
当真是愚蠢至极。
思及此,裴青烟嗤笑一声,坐直了身子,又唤了莺儿进来。
“替本郡主更衣入宫,要那件金线镌绣百合花的袄裙。”
奚蕊与祁朔离心,顺带着甩了除夕宫宴作为外命妇之首的职责。
蛰伏这样久,此情此景不正是自己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现的好时候?
奚府。
窗外飘荡着鹅毛大雪,屋内火炉旁,奚蕊正对着月姨娘方才所教的步骤一针一线地绣着蹩脚的荷包。
“蕊蕊,你和公爷真的没事吗?”
月姨娘几番打量她,眉目间的忧色难以掩盖。
虽然奚蕊回府之时便大概同他们讲明了一番缘由,但这祁公爷当真是快有十日没来寻她,总觉着有些不对。
“没事的。”奚蕊咬断针线,从容不迫。
倒是一旁的奚奶奶同她一样毫无担忧。
“我奚府这般地界,祁公爷可不是想来就来?”
奚奶奶说得含糊,月姨娘没有听懂,奚蕊却停了手中动作。
“奶奶”
奚奶奶笑着,脸上褶皱堆砌,可那双眼睛却精明得紧。
奚蕊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眸反转手中的荷包,许是室内炭火太热,惹得面容上爬上了红霞。
那天在国公府说了要陪裴青烟一道演戏之后,祁朔虽然百般拒绝,可到底拗不过自己的执着。
于是她先是十分固执地跑到诏狱前大闹了一通,又由镇北军的人‘押挟’带走。
回府之后便立马收拾东西,在午时街道正是人多之际,十分张扬地乘上马车回了奚家。
而这一切,都是裴青烟当初告诉自己这些时,想要达到的目的。
奚蕊如她所愿,正好使得祁朔有更多筹谋的机会。
反正自己也不是个怎么在乎名声的人。
只是——
当初本说好的这几日暂且不必相见,却不曾想祁朔日日夜晚翻墙而来,还
许是自己某一日的声音有些大,让离沁梅院最近的奚奶奶听了去。
简直……
“月月姨娘,您瞧瞧这个绣得如何?”
越想越觉得脸颊烧得慌,奚蕊胡乱地摆弄手头荷包转移话题。
月姨娘拧着眉,性子向来温润的她倒也是说不出什么强硬之词:“蕊蕊日后定是能进步更甚。”
好像是听了句夸奖之词,奚蕊心情好了一些。
只是这室内到底是呆不下去,她收起荷包道了声回屋休息便退了下去。
门板打开的瞬间,冰凉的雪风扑面而来,将她如火烧般的脸颊冲淡了些许。
她仰头望天,一片白茫的雪花纷乱飞舞。
今日是除夕之夜,他定是不会来了的。
回到沁梅院自己房中,奚蕊叫来了热水,褪下衣衫将自己整个浸没其中。
说起来有些唏嘘,初时为筹办这除夕宫宴她那般费心费神,而到了真正的这一天,自己却因着‘赌气’去都没去。
想来裴青烟十分欢喜吧,也不知今晚她又要在祁朔眼前作何妖姿。
思及此,奚蕊从水中蓦地起身,细长的双腿迈出浴桶,穿上衣衫,又取下巾帕边绞着头发边往外走。
室内火烛飘渺,静谧的夜里只剩外边雪风呼啸。
她坐在塌边,执起方才绣好的荷包出神,其实今日是他的生辰。
她本想着要给他一个惊喜的,可如今看来,注定是无法了。
奚蕊叹了口气,剪灭灯芯,拉开锦被,刚想钻进去,忽地听到窗边传来了熟悉的轻响。
她动作一顿,倏得回首,正见祁朔身着玄色锦袍,修长的身姿在灰白的雪地中投下暗影。
“你你怎么来了?”
这时候不该在宫里参加晚宴?
“既是不合,便该都不去。”男子轻笑着。
语落,她便觉着眼前黑影一闪,下一瞬,方才还在窗外的人已然到了自己跟前。
祁朔将她揽入怀中,指腹摩挲着她的发丝:“让你受委屈了。”
奚蕊埋在他肩窝摇头,语调轻快:“我觉得挺有趣的。”
祁朔:“”
“你不觉得吗?”她从他怀中抬起头,剔透的瞳仁熠熠生辉,“若是能以这样简单的方式便帮你完成计划,我很开心。”
至于名声流言,这向来不是她奚蕊所在乎的东西。
闻言,祁朔心口微动,俯身便想吻她,却忽地被她按住了唇。
奚蕊脑袋后仰,看着他卷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声音中夹杂着点点兴奋:“你可是乘马车来的?”
“并非。”
也是,若乘马车必然会被人发现。
她抿抿唇,试探道:“你体力如何?”
听言,祁朔锐利的眸子骤然眯起:“你在怀疑什么?”
“”
“咳咳”奚蕊耳根一热,又缓声道,“我是想问你可否带着我一道去京郊的寒山寺。”
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心跳如雷轰鸣。
这件事她已经准备了有小半月了,奈何突发事故,本想着今日约莫是白费,却不曾想他也没去宫宴。
“去哪里做什——”
不待他犹疑话落,奚蕊便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身,并在他怀里蹭了两把:“我想去嘛,好不好?”
祁朔:“”
算了。
他勾住她的细腰,跃身朝外,不再言语
耳边刮着猎猎寒风,虽不比马车车程,但他的脚步极快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寒山寺。
而此时此刻,刚好是奚蕊曾经预计宫宴结束后乘马车到这里的时辰。
被祁朔从怀中放下,她打量着周遭无人之境,顿觉有股仿若偷.情的刺激。
“你想做什么?”
奚蕊笑而不语,只是拉着他走,然后站定到寺庙院内的菩提树下。
不知何时,晚间的霜雪已然停歇,此时此刻,入目所及的巨大树冠被层层白雪覆盖,可那无数枝桠上悬挂的红色绸缎却是这皑皑白茫中的点点生机。
“你还记得这里吗?”奚蕊回眸看他,语气中略有激动。
祁朔点头:“你曾写过祈愿。”
「祈镇北军凯旋,同奉上一月月钱用作香火,愿镇北军首领祁朔长眠安息,信女奚蕊。」
“”
不该是他们俩第一次互知身份后的相遇吗?!!
奚蕊有片刻哽咽,想到现在时间怕是不多,深吸口气,又道:“我今日亦写了祈愿。”
语毕,她扯着祁朔的袖子走到那菩提树枝下的条条红绸前。
她或许矮了点,但以祁朔的高度却正好瞧见上面的字眼。
而只此一眼,他再也迈不动脚步。
「祈一岁的祁家世子,白白胖胖,无病无痛。」
「祈两岁的祁家世子,吃啥啥香,好好长大。」
「祈十五岁的祁小公爷,出征顺利,平安归来。」
「祈二十五岁的夫君,岁岁康健,喜乐无忧。」
红绸随风飘荡,带着尾端的风铃在静谧的夜色之中叮当作响。
“生辰快乐,二十五岁的辅国公大人。”
少女清冽的声线丝丝绕绕缠绵耳畔,祁朔胸口的跳动如雷霆万钧。
“你”
与此同时,寒山寺代表岁末结束的钟声忽而敲响,轰鸣于耳际,他感觉身边的小姑娘勾上自己的脖颈,随即唇瓣覆盖了一抹柔软。
“新岁夷愉。”
岁末之夜,新年伊始,愿君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岁岁康健,喜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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