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过去这关再说吧。”林阿发苦着脸道:“希望能撑到天亮,到时候红毛老爷肯定会管的——他们还指着咱们的手艺和买卖过活呢。是不是,陈会长?”
“唉……”陈美更是在吕宋家大业大,不到生死关头都会选择逆来顺受的。
可是这会儿,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了啊!
他叹了口气,对两人道:“你们不敢上阵,就赶紧通知各家,带上干粮细软,随时准备逃命吧!”
“啊?至于吗?红毛老爷不会看着乱子不管的!”林阿发吓一跳道:“这是他们的地盘,打烂了他们损失更大。”
“有备无患吧。”瞎子都能看出这是红毛鬼搞的鬼,这姓林的却还一口一个红毛老爷,陈美心里一阵腻味。但他身为会长要调和折中,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他闷声道:“我去前头看看!”
说着便快步朝着交火的方向走去,手里也多了一把样式精美的西班牙短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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涧内在巴石河北岸,是河水中大量的泥沙沉积出来的三角洲,面积在六百亩左右,共建有三座竹木桥,分别通往南岸、东岸和北岸。
发生交火的位置在东桥,那里也是河上游来敌的必经之路。接到刘学升的禀报后,唐保禄一面让他去召集侨领把青壮组织起来,一面让西门青带领手下的陆战队员到桥头把守,以防土著偷袭。
结果还真就防着了。邦板牙人来的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快,之前的大雨也没挡住他们冲进涧内,烧杀抢掠的步伐。
在警告无效后,西门青便果断下令射击。
他一共带来了半个中队,也就是五个陆战小队,共一百名陆战队员。再加上商馆中原本的保安、员工,和水手,能调动的人手不过两百人,而且还得分别把守三处桥头。
此时在东桥正面迎敌的是一小队的二十名陆战队员。这些身经百战,训练有素的老兵,面对漫山遍野扑来的敌兵丝毫不慌。他们躲在沙袋组成的掩体后,只用步枪向上桥的敌人射击,然后快速装填再次瞄准射击。
陆战队员们镇定自若的表现,给了他们身后的商馆保安和员工们莫大的鼓舞,他们便从另一边的掩体后,向桥上投掷茶茶手雷。
可能是南洋潮湿的天气,让火药有些受潮,手雷的威力变小了不少。几十枚丢出去,都没有炸断木桥。不过手雷爆炸后溅开的碎片,依然可以对赤裸的土著造成大面积杀伤。
邦板牙人在步枪与手雷形成的交叉火力打击下,成片的惨叫着倒下,然后像下饺子一样跌落桥下……
可邦板牙人数量太多了,总是有那命大的,可以冲下桥来。
但无一例外,他们连手中竹矛都没来得及投出去,便全都在桥头扑街了。
那是西门青带着另一个狙击小队,趴在桥两侧的木栅栏上,专门清扫漏网之鱼。
西门青用这点兵力组成的立体打击网,硬是守住了桥头,直到侨民青壮大批赶到,也没让一个土著冲进涧内来。
侨民大部队一来,场面登时热闹多了,他们嗷嗷叫着用各式火枪、弓箭向土著射击。
邦板牙人也嗷嗷叫着用长矛和梭镖向华侨投掷。
双方你来我往好不激烈,战场也乱了套。为免宝贵的兵力被自己人误伤,西门青下令让手下都撤到房上,从高处进行火力支援。
唐保禄更是被保护他的两名陆战队员隔离在后方,以免他打哪指哪的枪法伤到自己人……
“打,打!狠狠的打!”他只好挥舞着双拳,给前方呐喊助威。唐保禄全身的肥肉都在哆嗦,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吓得。
这时那陈美陈会长赶来他身边,先定睛看看前头自己人的王八拳打得虽乱,好在占据地利。偷袭未果的邦板牙人,一时休想冲过桥来。
“唐,唐董。”他这才稍稍放下心,嘶声问唐保禄道:“我们该怎么办?”
“吃块糖。”唐保禄递给他一块椰子味的糖块,然后自己也吃一块道:“把番人打退,让红毛鬼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
“唉,说得容易。”陈美感觉嘴里的糖都发苦道:“这些邦板牙人很凶悍的。天亮之后,他们肯定会更难对付的。”
顿一下,他压低声音道:“而且他们来的蹊跷,说不定是红毛鬼在背后指使的。就算能挡住他们,保不齐红毛鬼会亲自下场的。”
“那就把所有人都发动起来,抓紧时间修筑工事,做好固守待援的准备!”唐保禄缓缓道。
“待援?”陈美闻言,满是惶急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道:“你是说,赵公子会来救咱们?”
“虽然你们一直犹犹豫豫,推三阻四,但我们公子却从来都把海外的华侨当成自己人。”唐保禄淡淡道:“我已经第一时间放出了信鸽。不过这个季节你懂得,风向和洋流都是往北的。哪怕公子接报后立即出发,而且天公作美,也得十天以后才能抵达巴石河口了。”
“啊,十天……”陈美刚刚热起的心,又是心一凉。“那不黄花菜都凉了?”
“你慌个屁啊?!”唐保禄嘎巴一声,把口中的糖块咬碎道:“涧内有三万华侨,而且大半都是青壮,我们这多人守个屁大点儿的小岛,还坚持不了十天吗?!”
说着他狠狠啐一口道:“要是连十天都守不住,活该被当成牲口屠宰!”
“明白了,十天是吧?!”陈美咬碎牙花子道:“我们守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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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侨领们再度被召集起来。就在战火纷飞的东桥旁开会。
陈美一改从前沉默是金的态度,简单介绍了下情况,便开宗明义道:“我决定坚守十天,等待咱们的舰队来救援!”说着他目光扫过众人道:“诸如意下如何?!”
“太好了!”刘学升和高二爷自然喜不自胜道:“只要有希望,别说十天,就是一个月也能坚持!”
“……”黄三老丈和林阿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涧内的青壮人数,比来攻的邦板牙人多得多,而且还有地利优势……
“好,既然大家都没异议,那就这么定了!”陈美终于拿出头领的气势,发出第一道命令道:“老刘老高,你们分头把三座桥烧了!”
“啊!那可使不得!”黄三老丈忙劝阻道:“烧了桥,番子一上岛,一个也跑不了!”
“大伙儿细软家当都收拾好了……”林阿发也小声道。
“你们还想往哪跑?!”高二爷鄙夷的冷声道:“你们还能逃得过那些土生土长的番人?”
“是啊,就算侥幸逃进森林里,瘴气毒虫也要了咱们的命,所以逃走也是十死无生。”刘学升附和道:“这里好歹周围环水,而且大家的家在这儿,地形也熟,最重要的是吃喝不愁!”
“不错,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陈美断然道:“不然敌人围二阙一,我们就很难受了!”
“烧桥!”刘学升和高二爷便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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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尼拉旧王城中,圣地亚哥堡的瞭望塔上。
看到架在涧内三角洲三个方向的竹木桥,次第燃起大火,桑德总督露出遗憾的神情,对一旁的萨尔悉多上校摇头道:
“上校先生,看来你的小黑人朋友今晚吃不到可口的猎物了。”
“这帮没开化的蠢货!我明明告诉过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天亮混进涧内再说的!”萨尔悉多气急败坏道:“不过也正常,他们本来就没有脑子,看到好处就像苍蝇见了牛粪。”
“其实还好,主要还是那帮明国人警惕性太强。”胡安中校说了句公道话道:“而且明国人居然违反禁令,私藏了这么多武器。可见总督阁下对他们的不信任,是完全正确的。”
戈伊特上校是马尼拉守军司令,闻言有些恼羞成怒道:“这些明国骗子、基佬,通通都该下地狱!”
“好戏在后头呢。先生们,天不早了,再不回去睡觉,我们可爱的墨西哥女仆就要唠叨了。”桑德总督虽然对戈伊特上校很不满,但一位贵族是不会当面指责另一位贵族的,只会在事后,趁合适的时机要他好看。
“晚安阁下,做个好梦。”军官们齐齐欠身。
“晚安各位,今晚不要睡太晚,不然会错过明早的好戏的。”桑德总督对众人挥挥手,潇洒的下了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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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作俑者能睡觉,交战双方却都彻夜未眠。
桥被烧断后,河对岸的邦板牙人停止了进攻。他们的头领肯万便派人四下寻找竹林,准备砍竹作筏子渡河。
他们只是文明程度低一些,却绝不是蠢。不至于桥断了就不知该怎么办。
涧内的华侨更是男女老少齐动员,争分夺秒为即将到来的十天苦战做准备。
他们之所以最终决定不撤走,是因为农耕文明的优势在守城战上。尤其是已经将本阶段技能点点满的汉人,能变出一百种花样来帮助自己守城。
而且只有稳定后方在,华侨中的木匠铁匠篾匠泥瓦匠才有施展的空间。女人、老人和孩子才不会只是拖累……
在涧内这么久,对如何打好防御战,西门青早已经有了通盘考虑。随着他发出一条条命令,以宗族血缘为单位,具有高度组织性的华侨们,便各就各位、分头行动起来。
青壮们在原先的木头栅栏内又挖起了壕沟,用沙袋设置了掩体。
又连夜拆掉了沿河的房子、砍伐竹子送到木匠那里,由木匠们连夜制成标枪。
铁匠们升起火,连夜乒乒乓乓打造标枪的枪头。
对门外汉来说,投掷标枪比用火枪瞄准射击容易多了。哪怕没有铁枪头,把竹子削尖了一样能杀人。
此外所有的粮食都集中起来,统一配给。
所有铁锅和被单也被征集起来,妇女们撕被单、烧开水,为照顾伤员做准备……
所有人都暂时放下了私心杂念,为生存而战!
ps.再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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