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宝乾帝突然被窗外的雨点惊醒,他打了个寒噤,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几更了?”
“回皇上,四更天了!”
李公公匆匆上前回话,宝乾帝死死的盯着他,目光像是毒蛇一样,“刚刚朕仿佛听到你在说话,你和谁在说话?谁在外头?”
“回皇上,齐统领在外头!”李公公顿了顿道:“他在等皇上醒来。”
宝乾帝心里咯噔一下,“宣!”
片刻后,齐进大步走进来,飞快的扫了一眼皇帝的脸,然后将数封密信一一呈上。
宝乾帝一封封信看完,青色的血管蜿蜒暴起,勃然震怒道:“那个畜生,那个畜生……”
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齐进怕皇帝有个好歹,忙接话道:“回皇上,不光安亲王反了,连北狄的蒲类都……”
说罢,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犹豫着朝李公公看了一眼,李公公心中喟叹一声“瞒不住啊”,于是点了点头。
齐进飞快的将包袱解开,四个角落地,露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宝乾帝面色陡然煞白,肠胃中翻江倒海一般,他“哇”的一声,将胃里的残药吐了个干干净净。
李公公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宝乾帝一把将他推开,猛的一掀锦被,颤颤威威的从床上下来。
他一步一步走到齐进面前,脸上蒸腾着滔天的怒色,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终于反了,他终于反了……这是朕的江山,不是他姓高的人的江山……”
齐进惊得蓦然一震,心怦怦怦跳个不止。
这话……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深想,只听宝乾帝怒喝道:“来人!”
“皇上?”
“给朕杀,给朕统统杀……”
话,戛然而止。
在齐进和李公公惊惧不己的目光中,宝乾帝庞大的身体一抽一抽的,轰然倒下。
“皇上……”
“皇上……”
……
风急,雨骤。
天子亲卫披甲持刀而出,将四九城的每一条街头巷陌看守住。
城内,正阳门,宣武门,崇文门,朝阳门,阜成门,东直门,德胜门,安定门,西直门共九大城门戒严。
看守安亲王府的皇帝亲卫破门而入,直奔内宅。
士兵们刚跑到二门,远远就见安亲王妃手持灯笼,缓缓而来。
她穿一件月牙白对襟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用一只白玉簪子定住,目光冰冷的走过来。
“这家就不用抄了罢,我跟你们走!”
领头的兵卫上前,轻浮的看着安亲王妃,“你说不抄就不抄,皇上有令……”
话说一半,身后有急促的脚步跑来,扭头一看,正是齐进。
齐进上前,与高玉渊对视,目光在空中僵持片刻后,他道:“安亲王妃,安亲王反了,你可知道?”
玉渊:“知道不知道,他不都反了吗?”
齐进一噎,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深吸一口气道:“那就劳王妃跟我走一趟吧!”
“没说不走!”
玉渊挺直腰背,“只是这小兄弟说要抄家,齐统领,王府就在这里,一个都跑不掉,且先慢点抄吧!万一再激怒了我家王爷,本来能坐下来谈的,也只好变动手了。”
齐进:“……”
“说句不好听的,要没有围困安亲王府一事,我家王爷也反不了!”
玉渊清浅的笑了笑,道:“齐统领怕是不知道,我家王爷的性子就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打我一拳,我杀你全家。”
齐进脸色变了几变,咬牙道:“那安亲王妃就请吧!”
这时,谢奕为和江锋领着王府众人围了上来,玉渊看着他们,指了指人群中间的卫温,“齐统领,我带个小丫鬟进宫,不犯法吧!”
齐进盯着卫温看了几眼,挥挥手,“准了!”
玉渊转身便走,谢奕为没忍住,在身后大喊了一声:“阿渊?”
玉渊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淡淡道:“三叔且稳住了,只要有李锦夜在,这天塌不下来;若这天真塌下来,这四九城里谁也逃不掉。”
众士兵这会已经听傻了,心说:这话说得,可真大胆啊,诛九族都不为过。
齐进却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若安亲王真的打进来,这话……便是大大的实话。
……
公主府里。
怀庆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深深的呼吸几下,又几下,目光从周允的脸上,移到窗外,又从窗外移到周允的脸上。
李锦夜反了;
高玉渊被押进宫了;
皇帝病情加重,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怀庆惨然一笑:“本公主长这么大,便是当年平王造反,都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窒息!”
周允满头的冷汗:“父亲已经进宫去了,他临走前叮嘱我们,安安份份等在府里,什么都不要做。”
“能做什么?”
怀庆抚着肚子冷笑:“要我说,就不该提什么封后不封后,不提就没这么多事儿,更不应该把安亲王府围起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周允的汗多得都快滴下来了:“你的意思是,李锦夜他就一定……”
“你蠢啊。”
怀庆真想一巴掌煽过去了:“我问你,京畿卫有多少人?苏长衫带走多少人?如今还剩多少人?”
周允抹了一脑门的汗,根本答不上来。
“我告诉你,机畿卫十五万人,苏长衫带走五万人,还有十万人。这十万人大部分是富家公子哥,都是花钱捐来的,而镇北军有二十万人,个个都是死人堆里挣命挣来的。”
怀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白净的脸上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凝重:“他们一个个的都算计着李锦夜,却不想到头来得把自己的命算进去!”
“那……那……”周允吓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
怀庆说到这里,整个人轻轻的颤抖起来,脸上一片惨白:“给佛祖烧三支香,头一支求苏长衫打了胜仗归来;第二支求父皇脑子清醒些,别要了高玉渊的命;第三支,求李锦夜登得高位后,看在姐弟一场的份上,旧事不计较,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我们周家也就是个抄家灭族的命!”
扑通!
周允双腿一软,竟直直的跪了下去。
怀庆看着自个那没出息的男人,心头就差呕出一口血来。自己一副好牌都叫别人给打烂了,哭都没地儿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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