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丈夫:
分别有两个多月了,我怎么觉得好像已经分别了两年似的?
由此看来,结婚真不是件好事。本来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你,我还是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你的突然出现,改变了我的命运。你这个冤家,我怎么糊里糊涂就掉进了你的圈套里呢?你肯定是个老手,在我之前不定和多少女性打过交道,情场经验一点儿不比战场经验少,不然怎么会这样老谋深算、从容不迫地把我骗到手呢?战争快结束了,和平就要到来,也许你以后会遇见许多出色的女性,她们会像我一样崇拜英雄,到时你该怎么办?会不会见一个爱一个呢?
你听好,老李,我要警告你:如果你见异思迁,像个蜜蜂似的一头扎进花丛,我会和你拼命的。你身上有我盖的章,你是我的,属于我的东西我是不会出让的。再说,你也该知足了,你的妻子并不比别人差,你还要什么?所以你要老老实实地等我,尤其见了其他女同志,不许心猿意马,不许嬉皮笑脸,不许主动搭讪,你要态度严肃,目不斜视,就像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听见没有?我们医院暂时迁到南京,据说还要向南迁。
听野司留守处的同志说,你此次入闽途中遇匪,单刀赴会端了匪窝,真棒,这已成传奇故事,到处都在议论。连那个姓张的班长也沾了光,立了二等功,被破格提为副连长。他们一提到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把你当成神了。我心想,这算什么?不过是我丈夫途中顺手办的一件小事,我丈夫能耐大了,就像古书上说的,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我为你骄傲,亲爱的。告诉你一件事,我在南京碰见我中学时的同学冯楠了。上学时我们就是好朋友,这可是个女才子,现在在金陵女子大学读书,思想很进步,是学生会骨干,业余社会活动家。我们聊了一夜,我向她讲述了我们的恋爱经历,也介绍了你的情况,她听得入了迷,很羡慕我,说她要是能找到这样的丈夫,死了都值了。我看她那神往的样子,心里很不安,好朋友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我现在这么幸福,她却没有这种幸福,这太不公平。若是别的,我都可以让给她,可这是丈夫呀,这可让不得。
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你那老搭档赵刚了,他不是还单身吗?自从和你认识,听你多次提起他,除此之外,我丈夫还没这么夸过谁呢。能让我丈夫如此佩服的人,一定是非常优秀的人,我当下决定把赵刚介绍给冯楠,她听了我的介绍虽然一言不发,但脸都红了,你看有门儿吧?你也该和赵刚提一下,他如果不反对,咱们再作安排。
好了,啰啰唆唆说了半天,就写到这儿吧,请保重身体,我们不久就要见面了。拥抱你。
你的妻子田雨
“喂!老赵,是你吗?我是李云龙。你在干什么?废话,谁不忙?别拿自己当根葱似的,谁拿你蘸酱吃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要站稳了,千万不要乐晕过去。我老婆来信啦,什么?关你屁事?这么说可不对了,当然关你的事,要不然我给你打电话干什么?吃饱了撑的?你嫂子够意思吧,还想着你这兄弟的终身大事呢。对!是她的同学,大学生,别提多有学问了,比孔夫子差不到哪儿去,长得像仙女似的,我都眼馋了,我老婆跟人家一比,我别提多伤心啦,谁知道大鱼还在后面呢?我要早碰见这位,就没小田什么事啦。你小子命好,这条大鱼让你捞上了。废话,我当然没见过。绝对不是吹牛,我老婆说的,她能吹牛吗?她要说谁不错那肯定不错。我告诉你,咱可不能错过机会。好,就算你同意啦,过些日子我安排见面。我可告诉你,你小子可不能在这期间又和别的女同志拉扯,不然我就没法交代了……好,就这样,再见!”
关于金门战役的失败,野司首长一致认为,此役除了指挥失误,部队缺乏越海登陆的科学知识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北方兵不适应亚热带丛林作战,无法利用亚热带丛林和敌人周旋。据野司情报部门的了解,金门岛的东北部和西南部山区,遍布着茂密葱绿的亚热带丛林,金门战役结束后,不少被打散的战士进入了丛林,准备开展游击战,由于缺乏野外生存能力,无一不被险恶的亚热带丛林吞噬了。
金门战役失败后,A兵团从首长到战士无不感到奇耻大辱。部队自从渡过长江后,三野60万大军横扫苏浙闽诸省,所向披靡,无坚不摧。谁料想一个仅120平方公里的小岛,竟使8000骁勇善战的健儿血染沙场。此仇不报,怕是要玷污三野一世英名。
此刻部队上下憋着一股劲,展开了海上练兵和丛林战训练。总参请来两个苏联军事顾问,担任攻金部队丛林战训练教官。两个人都是上校军衔,来自苏军阿尔法特种部队,“二战”时期曾在地中海沿岸和巴尔干丛林中进行过游击战,是丛林战专家。
金门战役中考虑到岛上没有党组织,没有群众基础,登陆部队全靠自我生存能力进行孤军奋战,因此,野外生存、特种兵分队这些陌生的名词摆在这支刚刚脱离小米加步枪的军队面前。李云龙师的四个主力团奉命开进山高林密的闽南天湖山,在严峻的自然条件下开始了秘密的丛林战模拟训练。两个苏军特种兵上校确实非同凡响,相貌令人望而生畏。瓦西里上校身高两米,亚麻色的头发,深陷的眼窝里两只灰色的眼睛向外凸着,闪动着冷酷的光泽,典型的斯拉夫人种的脸庞上肌肉的纹路向两侧横出,显得极为狰狞。这是个外高加索人,身上遗传了太多的鞑靼人剽悍、凶狠的性格。
而罗布霍夫上校是个顿河草原的哥萨克,身高1.9米,留着布琼尼式的小胡子,面部肌肉僵硬,永远毫无表情,不会发笑。这位上校似乎对冷兵器更感兴趣,这出于顿河汉子们对马刀、匕首喜爱的传统。他第一次带战士们走进丛林就随随便便露了一手,谁也没看见他怎样抽出的匕首,只见他右手轻轻一动,一道白光出手,战士们发现10米外的树上,一条草绳粗的蛇已被匕首牢牢钉住脑袋。一个战士费了好大劲才拔出匕首,因为匕首插入枝干深达三分之二。连李云龙看了都一愣,真他娘的天外有天,这手绝活有点像中国的内家功夫,出手看似柔和其实力道极猛。
总参来的俄语翻译告诉李云龙,瓦西里上校负责部队的野外生存训练,他喜欢别人称呼他的绰号“高加索之狼”,简而称之,就叫他“老狼”吧。
开第一课时,老狼通过翻译告诉大家:“在丛林生存,必须学会吃,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你们中国人应该适应很快。因为你们有灿烂的食文化,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无所不吃。来中国之前我仔细查过资料,还没有发现中国人不吃什么,除非是吃不着或吃了就要死人。因此我得出结论,中国人是天生的野外生存专家……”老狼的话引起战士们一阵笑声。
“……所不同的,是你们不管吃什么都要弄熟了,煎炸煮烙炒,花样很多,是不是?还特别重视味道,而我们现在需要学习的是生吃,不要考虑味道,因为味道无非是骗舌头的。”
接着老狼开出了食谱。李云龙一看就傻了,毒蛇、蝙蝠、蚂蚁、蝴蝶、蝎子、蜘蛛、蚯蚓……这属于高蛋白类。而树皮、野菜、野果、菌类则算是对维生素进行必要的补充了。老狼亲自作示范,他连撕带扯地啃食了一只蝙蝠,吃完还有滋有味地舔着沾满鲜血的手指,似乎回味无穷。
战士们看得目瞪口呆,谁也不敢动。老狼催促了几遍,见无人响应便发起怒来:“怎么?不吃?好,就这么点胆量还想当特种兵?还想打金门?做梦去吧。”老狼咆哮着。
李云龙没被人训斥过,他的火也上来了,他一把抓起一条青蛇,剁去脑袋剥了皮,像啃甘蔗一样一口一截地嚼起来,他使劲忍住恶心,若无其事地对战士们说:“都尝尝,味道不错,他娘的,为咱们师再攻金门,命都不要了,还怕吃这玩意儿?吃!大家比着吃。”
战士们见师长都带头吃了,便横下心来一拥而上,抓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丛林生物连撕带咬,弄得满嘴血淋淋的。“比着吃呀,同志哥。你吃了一只蝙蝠,好!老子奉陪,来他十条蚯蚓外加两个蝎子,把眼闭上,就当是吃海鲜吧。”
丛林生存科目中最必需的是要求现代人学会老祖宗们的生活技能,也就是要把经亿万年进化过来的现代人还原到原始状态。要学会在丛林中怎样辨别方向,怎样睡觉,怎么对付各种野兽、毒虫。脾气暴躁的老狼上校比阎王爷还凶恶十倍,他挥动着马鞭,用穿着厚重丛林靴的脚猛踢着战士们的屁股,毫不怜悯地驱赶他们爬树,在树上行走,把藤状植物当秋千,从这棵树悠荡到另一棵树上。什么时候你练得像个猴子一样攀树荡藤,如履平地,这才算及格了。
一个月下来,这支部队成了猴子军,战士们的军装都成了缕缕布条在身上飘荡,成了原始人。
丛林战术教官罗布霍夫上校也有个绰号,叫“库班狐狸”,简称“老狐”。他是个身怀绝技的老兵。顿河哥萨克的剽悍凶猛和训练有素的冷静结合在一起,使他在“二战”中战功累累,曾两次获得金星勋章和苏联英雄的称号,在苏军特种部队中,老狐堪称偶像。
李云龙师属三野主力,久经战阵,拥有大批神枪手,而且实战经验丰富,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部队,这支部队被称为嗷嗷叫的部队,从师长到士兵都有那么种傲慢的气质,凭的是本事,凭的是战功。
老狐上校看了战士们的射击表演,卧姿、立姿、跪姿的轻武器射击,他竟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作为表演,还算不错,可这只能算守战壕的射击术,这是小儿科,没什么可夸口的。要想进行丛林战,你们的射击训练要从头学起。有些人不要不服气,向我翻白眼,先生们,不管你参加过多少次战役,有多么辉煌的战绩,在我这里,只能算个新兵。”
李云龙和副师长于长江、参谋长苏公权偷偷做着鬼脸,一副得了心脏病的样子,于长江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大家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对老狐上校表现出一种宽容、不予计较的大度,老大哥嘛,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还不让人家说两句?政委林浩一看这几位嘻嘻哈哈、满不在乎的样子,忙假装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注意点儿影响。
老狐是什么人?他岂能看不出这几位师级军官的情绪?但他不在乎,在他来之前,总参作战部的一位负责人详细地向他介绍过这个步兵师的情况和师长李云龙的履历。老狐以一个特种部队资深军官的眼光看,在亚洲范围内,这个步兵师也许还算支能征善战之旅,但和欧洲军队相比,其战术水平、技术装备、战斗素质还差着半个世纪,没什么可夸耀的。一支由缺少文化知识的农民组成的军队,即使再骁勇善战也无济于事。军事是门艺术,是门科学,只有具备了丰富的专业知识的人才能操作,由此看来,这几个军官有点坐井观天的意思。至于这个师长,老狐却很重视,因为从他的履历和战绩上看,这个家伙很可能是个出色的战术家,具有指挥特种部队的能力,仅看他的战斗阅历就够令人羡慕的了。从1927年至现在都是在战争和厮杀中度过的,在如此漫长的战争生涯中能活下来的人,必有过人之处。不过这个家伙有些狂妄,很不虚心,对于这种人,最好的教训莫过于让他开开眼。
老狐上校使劲笑了一下,想以此来缓和一下气氛,但僵硬的面部肌肉使他的笑变成了一种骇人的狰狞:“师长同志,如果从你的部队里选出一个战斗力最强的排,你准备选哪个排?”
“哦,那就选师侦察连一排吧。”李云龙回答。
“好,我们来安排一个丛林作战演习科目,请派人在丛林中量出1000平方米的面积,用绳子围好。科目是这样,我被一个排的士兵追杀。让我们来看一看,这个被追杀者是怎样在规定的范围内,将追杀者一个一个送进地狱的。由于我们缺乏模拟丛林战的专业器材,只好用冷兵器了。我没有枪,只有一把被不慎折断的匕首,这把匕首已经无法用于攻击敌人,我只能用它来削尖树枝,用尖树枝来做武器。而你的战士们可以用任何冷兵器来攻击我。”
“规则是点到为止,被点到者应视为毙命。请告诉战士们被点到时不要挣扎,以免出现误伤……”
师侦察连的战士,都是特意挑出来的老兵,多数都有些武术根底。一排长丁勇是1945年入伍的兵,各项军事技术都很过硬,多次立功。
李云龙对丁勇说:“怎么样?你小子有把握吗?这个家伙可不好惹,好像打算把你这个排送进地狱。你们试试,别给老子丢脸。”
丁勇撇了撇嘴说:“这老毛子难道有三头六臂?咋这么大口气?”
参谋长苏公权说:“他无非是利用地形,各个击破罢了。人员不要太分散,给他来个‘三三制’。”
副师长于长江小声说:“这家伙人高马大的,看样子有两下子,你们组与组之间不要相隔太远,只要一个组缠住他,其余的人一拥而上,把他捆起来抬到这儿来。”
政委林浩有些担心,他对李云龙说:“老李,一排要真得了手也别太过分,关系到两国军队的事,总要给人家留点儿面子。”
李云龙有心看笑话,哼了一声说:“演习嘛,当然要来点儿真的,不能搞形式主义,要是上校能一个人把一个排都收拾了,对丁勇也是个教训,省得这小子不虚心。”
对抗演习开始了,李云龙和师里几位军官站在丛林边的空地上。按规则,凡是被干掉的人都自己走出丛林,不得继续参加。
老狐上校进入丛林后,一排长丁勇一挥手,全排41人呈扇面散开冲进去。
李云龙点上一支香烟刚吸了几口,就发现两个战士耷拉着脑袋走出来。他笑骂了一句:“两个笨蛋,咋三分钟不到就被人干掉啦?”
苏公权说:“没关系,打仗嘛,能不死人?好戏在后头呢。”
又有四个战士走出来,李云龙不笑了,他扔掉香烟,脸色凝重起来。
于长江问战士:“怎么回事?”
一个战士沮丧地说:“林子太密,那家伙又滑得像条泥鳅。一会儿树上,一会儿树下,根本扑不着他,一不留神他就冒出来,拿个破树枝给你喉咙来一下,等我们围过去,他又没了。”
另一个战士说:“师长,他就像从小长在这片林子里似的,地形咋这么熟呢?挺大的块头,蹿上树时轻飘飘的,抓住藤子一荡就几丈远,比猴子还灵。”
正说着,丛林里又走出七八个战士。
李云龙终于有些恼羞成怒了:“怎么搞的?丁勇这个笨蛋,娘的,硬是让人收拾了半个排啦?”
一个退出演习的班长说:“我们小组三个人已经抓住了他,可里面太窄,拳脚使不开,出手抬脚一碰就招呼到树干上。那老狐狸不知练过啥功夫,有点像咱中国的内家拳,动作很小,离你身子10厘米远的距离也敢发掌,力道大极了。我挨了他一掌,身子都飞起来了,又撞到树干上弹回来,喉咙正顶在他的树杈上。他手上很有准头,点一下就不理你了,又奔下一个去了,真他妈的是条老狐狸。”
苏公权也有点气急败坏:“妈的,这下可栽了面子啦,怎么也得和狐狸比画几下子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大部分战士已被淘汰出局。李云龙等人把希望都寄托在仍在丛林里周旋的丁勇身上。这就像一场选拔赛,凡不够机警的,功夫差一点儿的人都退出了,剩下的都是高手了。
又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李云龙的脚下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他看看表心里倒轻松下来,对苏公权说:“现在算上丁勇林子里还有咱们三个人,已经快两个小时,这位上校的本事大概快用完了,能打个平手也不错嘛。”话没说完,那两个战士一瘸一拐地互相搀扶着走出丛林。几位军官的脸顿时又拉下来了,谁也不说话了。
接下来没等多长时间,丛林里的战斗终于结束了,老狐上校和丁勇也是互相搀扶着走出来。他俩的模样都很惨,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划得稀烂,脸上也是条条血痕。老狐用手捂着裆部,露出很痛苦的表情,丁勇的鼻子不停地流血,止都止不住,门牙也被打掉了两颗。李云龙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搞的?”
丁勇一边仰头往鼻子里塞纸一边回答:“没啥,我俩打了个平手。”
“这老狐狸拳掌挺厉害,看样子很擅长近身肉搏,尤其是很会利用地形和树木。我的战士们中间有不少拳脚功夫不错的,要是在空地上一对一格斗,他未必能占到便宜,可进了丛林就不行了,那里面太窄,动作稍大就使不开,想仗着人多扑过去按住他也不太可能,地形太受限制。接下来我发现他也有弱点,在中长距离格斗中他的腿功不怎么样,也可能人家的训练方式不讲究腿功,以拳掌为主要攻击手段。我找着破绽后就尽量避免和他贴身格斗,在丛林里转了两个多小时,一旦交手也就是十几秒钟就结束了,过程很简单。他的尖树杈冲我喉咙来时,我身子后仰右脚飞起把树枝踢飞。他是个老手,出手极快,右手腕被踢中的同时,左勾拳已经到了。你看,我鼻子上挨了一下还捎带着蹬下两颗门牙。我也没便宜他,我使的是连环脚,右脚出去左脚跟着到了,踢中他的裆部,我们同时倒下的,其实双方都没使足全力,不然就不是现在这样子啦。师长,我想明白了,咱们对丛林作战确实外行,真该好好学学,不冲别的,人家一个人赤手空拳收拾了我一个排,就凭这我就服啦,要是他手里有支枪,恐怕早解决问题了。”丁勇说。
罗布霍夫上校正不停地揉着裆部,嘴里叽里咕噜地用俄语和翻译说着什么。
李云龙问翻译:“上校在说什么?”
翻译回答:“上校说这个排长和这个排的几个战士都很有前途,经过特殊训练都可以成为优秀的特种兵。他还说,排长这一脚太厉害了,他觉得他的生殖器似乎遭到一列高速行驶的列车的猛烈撞击……”
大家都大笑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随着丛林战训练的展开,李云龙和他的搭档们发现,这种作战方式确实是门科学,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他们以前真是坐井观天的土包子。
丛林中的视野不开阔,作战特点是以遭遇战为主,靠的是听觉和直觉,你要用耳朵判断风雨声、兽声、人声的区别,声音的方位、距离。判断要准确,还不能过分紧张,草木皆兵。你要判断树上的鸟为什么乱飞,蟋蟀为什么突然不叫了,或者,身后突然掠过一阵凉风,都有可能是投入战斗的信号。
丛林战中使用自动火器最忌连发射击,因为各种树木会使你子弹的杀伤力大大降低。应该使用短点射或单发,手榴弹也不要轻易使用,因为各种悬挂的藤状植物也许会把手榴弹弹回来炸着自己。丛林中短兵相接的概率很高,学会近身肉搏的技巧是很重要的,要善于使用刺刀、匕首甚至是削尖的树枝,一个优秀的特种兵哪怕是用树枝也能致敌人于死命。要学会丛林徒手格斗,因为受地形和树木的限制,出手的动作要很小,但爆发力要极大,你的拳头如果离对方肋骨只有10厘米,那么在如此短的运行距离中,要调动全身的能量集中于一点,用爆发力一下打折他的肋骨。
不要站在高大的树下,因为低弹道的炮弹往往会擦上树梢凌空爆炸,你会遭到呈扇面状倾泻的弹片杀伤,绝不会有安全死角。
要学会用藤条捆俘虏,模仿鸟叫进行联络。要学会小部队之间的战术配合,战术迂回……
该学的东西太多了,毕竟这支部队是支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部队,从师长到士兵对这种全新的作战方式掌握得非常快,使苏军特种兵教官都感到惊讶。短短三个月时间,这支由北方人组成的部队成了真正的丛林师,通过了苏联教官的各项严格考核。
部队受训结束后撤回原驻地,苏联教官完成任务后也准备回国了。李云龙和政委林浩、副师长于长江、参谋长苏公权几个商量说,人家两位教官这几个月够辛苦的,临走咱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于长江说:“我有个老战友在四野,1945年他们出关进东北时没少和老毛子打交道,据说老毛子们只喜欢两样东西,娘们儿和酒。”
林浩说:“酒好办。娘儿们可没有,咱们师团级干部里打光棍的多了,真有娘儿们咱们自己还留着呢,哪轮得上他们。”
李云龙说:“就是,老大哥有这爱好是人家的事,咱可不能学那个,还是请人家喝酒吧,大伙都报报酒量,合计一下,省得到时候人家还没怎么着,咱们都出溜到桌底下了。”
林浩说:“我最多五两,多一点儿都不行了。”
苏公权说:“我报一斤,多了也不行。”
于长海和李云龙都自报八两,统计的结果是大家一致认为,就凭这点儿酒量和人家一对一地干,非把咱们师的牌子喝倒不可,人家俄国人都是天生的海量,喝酒像喝凉水,这不是明摆着要栽面子吗?在酒桌上大家代表的可是中国军人的形象,头可断,血可流,就是喝死面子也不能丢。
李云龙的警卫员小陈在一旁说:“几位首长放心,到时候我在一边斟酒,保管你们没事。”
林浩眼珠一转,望着小陈说:“你小子是不是想来个偷梁换柱?以水代酒?”
“这……”
李云龙一拍桌子说:“好主意,兵不厌诈,这也得讲点战术嘛,匹夫之勇算不上好军人。”
这两位苏联军官都不是善谈之人,他们的职业使他们养成了只做实事不善言谈的性格。一听说有人请他们喝酒,便兴奋起来,刚坐到桌前就急不可耐地搓着巨大的手掌,眼睛紧紧盯着酒瓶子,连句客套话都没有了。
李云龙通过翻译告诉两位上校:“大家在一起几个月,都算得上是朋友了,今天这顿酒算是给朋友送行,大家要一醉方休,谁没醉就不够朋友。”
“现在,我和本师几位负责人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每人先干一瓶酒以示诚意。”李云龙说。
林浩、苏公权和于长江都豪气万丈地站了起来抓过酒瓶,用牙咬开瓶盖,一扬脖子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然后一律瓶口朝下,以示干净。李云龙喝完暗暗皱眉,娘的,喝瓶凉水也不那么好受,肚子怪撑得慌的。两个苏联军官见中国军官们这样豪爽,不禁酒瘾大发,他们告诉翻译说,喝酒要公平,既然几位中国军官这么豪爽,他们说什么也要陪一瓶。于是每人一瓶咕咚咕咚喝个底朝天。他们喝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烈性白酒。
老狼上校用手抹抹嘴说:“李师长,你和你的部下都是英雄,打仗和喝酒都是英雄,我们喜欢你。”
李云龙一扬脖又喝了半瓶凉水,说:“两位上校请自便吧,不必陪我喝,我的家乡是山区,很缺水,水比酒还贵,所以我们没有喝水的习惯,渴了就喝酒。在我们那儿,80岁的老太太也能喝个两三斤白酒。”
苏公权等人七嘴八舌地应和着:“没错,是这样,老李对酒精不过敏,我们见他一次喝过十几斤酒呢。”
在众人的吹捧中,李云龙一扬脖子又喝了半瓶,显得面不改色。
小陈说:“两位客人请自便,喝不了就少喝点儿,这酒剩不下,我们师长包了。”
老狐上校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挑战,他面红耳赤地抓过酒瓶说:“不行,不行,这不公平,师长喝多少,上校也该喝多少。”
李云龙说:“罗布霍夫同志,我的部队已经通过您的考核,可以称作特种师了吧?我还有一事不明,贵国有数百万军队,为什么只有特种分队这么小的建制?为什么没有特种兵师或特种兵军?”
老狐上校摇摇头说:“李,你的概念有错误,你的部队只是通过了丛林战训练,而没有进行全部特种兵训练,充其量只能叫作丛林作战师,而且世界上不存在什么特种兵师,即使是拥兵数百万的大国。特种作战分队是‘二战’中发展起来的全新的作战方式,它的装备和训练方式应该体现出人类最新的科技成果和思维方式,一个优秀的特种兵应该是体能、技巧和智力完美的组合,特种分队的成员有极高的淘汰率,是军队的精华,是军之骄子,因此不可能人数众多。你的部队通过了丛林战训练,但这只是针对具体作战地域的训练,就像通过山地战训练使之成为山地作战师,通过沙漠战训练使之成为沙漠作战师一样。”
李云龙颇有些不以为然:“呵,这么邪乎?上校同志能否让我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特种兵?”
老狐和老狼交换了一下目光,都放下酒瓶站了起来。
罗布霍夫走到门口环视一下四周,然后指着不远处一幢高大的房屋问:“请估计一下那间房子有几米高?”
那是座具有典型闽南风格的民宅,白墙灰瓦飞檐高耸,显然是座富人的宅院。这种房子很高大,和北方农村的民居简直不能比。
李云龙眼估了一下回答:“从地面到房檐4米只多不少。”
罗布霍夫说:“这个科目是这样,那是敌人的一个团级指挥部。从我藏身之处到那房子中间有50米开阔地,房子前敌人流动哨每两分钟出现一次。现在我要和瓦西里上校在两分钟内冲过开阔地,爬上屋顶,然后跳下来跑回。科目要求是:在快速奔跑中,由高处跳下落地时,不允许发出任何声音,全部动作要在两分钟内完成。”
李云龙估量了两人的身高和体重,瓦西里身高两米,体重估计在110公斤,罗布霍夫上校身高1.9米体重约95公斤,他们的脚上都穿着半高腰的厚底丛林靴,这种靴子很笨重,为了防刺把靴底设计得很坚硬,很厚重。
李云龙认为凭这两个军官的块头和脚上的硬底靴,要想在两分钟内完成不太可能,中国旧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飞檐走壁的侠客们,好歹还穿双薄底快靴,《三侠五义》中的南侠展熊飞,就因为飞檐走壁被皇帝御赐绰号“御猫”。他要穿上丛林靴大概也当不成御猫了。李云龙要见识见识这两位特种兵的手段。
两个军官已作好准备用眼睛望着李云龙。他看看手表一挥手,只见两个人影“噌”地蹿出去,急速地跑过开阔地,果然是没有半点儿声响。在场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奔跑的动作,发现他们的动作并没什么特别,不是那种蹑手蹑脚的动作而是像田径场上百米冲刺的动作。真不可思议!在场的人无不惊讶地瞪大眼睛。当身高两米的老狼跑到墙根处时,他微微弓下身子,老狐一跃而起用一只脚在他背上一点,身子跃起用手抓住飞檐一个引体向上,人就轻飘飘地翻上房顶,几乎是同时,他随手抽出腰间皮带一甩,老狼一个飞跃抓住皮带顺势钩住飞檐翻上房顶,两人稍停片刻,又同时跃下。这一连串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像无声电影里的镜头,4米高度的自由落体就像踩进棉花堆,全无半点儿声响。
当两个苏联军官跑过开阔地回到李云龙面前时,时间刚好两分钟,大家都热烈地鼓起掌来。只有李云龙和侦察兵出身的于长江看出点门道来,他们发现这两个上校在速跑中脚掌最先着地部分只是前脚掌的一小半,而且着地的角度极为刁钻和准确,坚硬的靴底不是水平砸向地面,而是以倾斜的角度轻轻擦向地面,再加上前脚掌和脚趾的异常力度和弹性,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李云龙和于长江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明白,就算你搞清了原理,若想达到这种效果,没有精确的角度计算和刻苦的练习,也是白搭。李云龙表面上平静如水,他和两位上校握手表示祝贺,心里却惊叹不已:娘的,真是天外有天,一支没有文化不懂科学的军队早晚要被人收拾掉,看来老子要好好学学,不然就别在军队混啦。
他偷偷叫过小陈说:“你小子咋净拿凉水来糊弄老子?去!给老子换成酒,大家都喝,谁也不许装熊。”
小陈对他的出尔反尔表示愤怒:“还师长呢,咋说咋有理,这会儿又不是兵不厌诈啦?”
李云龙动了真的,林浩、于长江、苏公权自然也不能再喝凉水了,一通豪饮。饶是前半场使了诡计,后半场真喝时还是没扛住,几个人醉成一摊泥。于长江醉得最厉害,他在左轮手枪的弹巢里放了一颗子弹,胡乱转了几圈,便要和老狼打赌,说他运气一贯不错,脑袋从来不吃子弹,不信咱试试。老狼也醉得稀里糊涂,见于长江拿左轮枪对着脑门也兴奋起来,说我们俄国人也喜欢这么打赌,这叫俄罗斯轮盘赌,真他妈的刺激。真正的男人都爱玩儿这种游戏。你让开,让我先来。两人推推搡搡地抢起左轮枪来。要不是小陈发现得及时并不由分说缴了他们的械,那天晚上非出人命不可。
李云龙和罗布霍夫上校都喝得口齿不清,但脑子还不算糊涂。他俩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又是交杯又是换盏,亲热得不行。临了,老狐上校拥抱了李云龙说:“亲爱的李,你是个优秀的指挥员,不会在师长位子上坐得太久的。请你记住我的建议,不管你将来指挥多么庞大的部队,你都要建立自己的特种分队,只有特种兵才是军队的精英……”老狐说完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李云龙迷迷糊糊地说:“放心吧同志哥……我的……特种分队……早晚要……登上……金门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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