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心思急转。
“他刚才已经从南到北转了一下,并无收获,之后断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他只会等一下就接着对南方再次扫荡。”
“所以现在他扫荡过的地方,反而不安全,决计不能再呆。”
云扬将心一横,风相化体又再持续往北,南方剑光再闪,接连不断的闪烁了十几次,这才又停了下来。
而云扬此际已经出去了将近千丈的空间。
云扬眼见对方攻势稍停,也即时将自身移动趋缓,远远看去,而南方那边动静刚刚止息片刻,又有诡异剑光持续肆虐起来。
“时间间隔实在太短了。年先生果然对那边还有怀疑,端的智慧高绝,应变也速……”
云扬下意识的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情况就是……云扬已经有了逃生可能,只要能够逃离年先生剑气可控制范围的五千丈,云扬便可脱身而去,全身而退!
但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断断逃不出去这五千丈空间方圆的剑光范畴。
只要有一次判断失误,甚至只是被年先生偶然命中,都会令局势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
而年先生在继第二次扫荡南方之后,又再度转变攻击方向,云扬猜测,这一次,该当是全方位大范围无差别的扫荡攻势了吧?!
而针对这一动作,唯一相对安全的位置,就只得一处:年先生刚刚扫荡过两次的南方!
云扬身子急速飘动,向着那正被剑光余韵肆虐的区域赶过去。
这是一场智商的博弈。
双方都是才智高绝之士,唯一的差别也仅在于:年先生若是猜错了,云扬就有了逃脱机会。但也仅仅只是有机会而已。
但云扬若是猜错了,就会当场落入年先生的剑光锁定之中,化为齑粉!
云扬的赌注是生命,实打实的用生命一搏。
云扬一方面精微地控制着自身神念,化形更是小心翼翼,确保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可供怀疑的气息;另一方面,却是尽可能的躲避着当前的剑气残余威能。
几乎以飞蛾扑火之势,向着满目尽是残火余烬的氛围冲过去。
更有甚者,这一波的动作还必须要快,很快很快!
但若是太快了,就一头撞进去被剑光消灭,而慢一丝,则会被反过头来的年先生当场砸进剑光天网!
这其中的分寸把握,委实已经去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彼端剑光余韵,仍如银蛇闪亮,云扬这边已经靠近了这一圈被剑光切出来的空间黑洞边缘。
就像是两人约好了一般——
云扬一步踏入,剑光豁然消失。
云扬有惊无险地进入到这一片黑洞区域,空间在噼噼啪啪的渐次恢复,而处于微风状态的云扬驻留此间,当真是半点也不起眼的。
另一边,接连不绝的大范围无差别诡异剑光攻势的不出意料的来临了。
年先生再次出手了!
这次的出手,即便对于年先生而言,也该当是全力以赴的级数,而云扬敏感的感应到,此刻,或者就是自己于此役中,唯一的一线生机所在。
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改变了方向,仍旧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却操控化形全速下潜!
若是还停留在高空位置,对方早早晚晚也能将自己逼出来。
为今之计,唯有冒险落回地面,摆脱对方高空领域压制,然后再说后续。
云扬的身体宛如流星一般急疾冲往地面。
在他的身后半空,剑光仍旧再肆虐,满天正自飘落的雪花乌云,被搅得支离破碎,剑光细密的从每一个空间劈落。
千百道剑光,剑气,兀自夹杂着长长的剑芒,在空中纵横闪烁,此起彼伏,绵绵无尽,宛如无止无休。
眼看着云扬已经降落到了距离地面不到五十丈的位置;然而此时,原本在空中肆虐的剑光突然停止了。
全无征兆的停止了。
随即,剑光再闪,尽是掉转头来,向着下方落将下来,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地面上累积的厚厚的积雪就此腾空而起,每一片雪花,都在那一声轰鸣之余,转化为犀利剑气!
直接将方圆十里之地纵横交错的全盘切割!
攻势之猛烈激荡,竟是更甚之前!
对方居然也猜到了云扬现在的打算!
所幸云扬对于此变化已有预料,同时还做好了应变准备,只是,在亲身承受这一波攻击的一刻,云扬仍旧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切割得千疮百孔,比之凌迟碎剐尤甚。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下攻击的笼罩范围太大,而攻势又是相对密集。
当然,更重要的还在于,云扬还是意料中的挨此一击,这是于此役中逃出升天的其中一项关键!
云扬强行忍住了当前那种几乎要晕眩过去的冲动,随着沛然攻势悄然地落在地面之上,随即便是陡然发动了圣水诀。
许多水滴,似乎是因地下积雪的骤然变化而融化,旋即落入了更下面的雪层之下。
高空中剑气兀自不断地向着山林这边落将下来,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绵绵剑光掀翻了好几层,举凡被剑光剑气波及,即便是一片雪花,都要被击打得粉粉碎!
那些被积雪覆盖的树木,更是有如遭遇了天地间最大的灾劫一般,无有幸免。
悉数粉身碎骨。
一个淡漠的声音首度传来:“云尊,我知道,你就在这一片雪地里!”
云扬此际身在雪层下面,虽然已经因身化水相的缘故而渗入地层之下,却仍自感觉到自己身上在不断的增加新伤痕,但却是强行忍住,绿绿的空间生灵之力几无间断的持续补充修复……
勉力支撑自己不会因为身体状况的不佳而晕厥过去。
至于外界的声音,自然是全然不予理会的。
这个时候若是晕厥过去,那就是一切俱休,你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你那么能耐,就让你大放厥词好了!
外面积雪咯吱咯吱的响,昭示着有人落在了雪地上,正自以缓缓而优雅的姿势走过来。
那个声音仍自在说话。
那声音优雅从容,个中深蕴着一股掌控天下的无比权势,凌驾苍生的优越感,似乎正在说话的那个人,已然掌握了整个天下所有生灵的生杀予夺大权。
“你很聪明,连灵觉也异常的灵敏。居然能够提前感觉到危机到来。这一点,本座很是欣赏。”
这人一边说话,仍旧有无数的剑气嗤嗤嗤的不断发出。
他确实如云扬判断的那样,并不能找到云扬诸相化形之后的具体位置,然而他的攻击范围,却仍旧有将云扬拢括在其中。
他已然笃定了云扬当前所在地的大致范畴,就在他立身五千丈范围之内!
所以他不曾向这个距离范畴之外出任何一剑!
似乎他就是这么笃定:这位云尊,一定在自己划出的这个界限之内。
那淡雅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就像是两个老朋友在聊天。
“这种灵觉,非常可贵。本座一生之中,见过的具备这种灵觉之人,若是江湖人必然成就绝世高手,军旅中人也是一代绝世统帅;而官场上也都成为一代名臣。”
“这种灵觉,乃是上苍赋予人类的最珍贵礼物,无可取代。”
“其实这种灵觉基本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然而环顾整个人世,能够灵活运用这种灵觉的,自古至今,绝对不超过百人之数。至于当今之世,更是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至于你的第二个优点,却是智慧!本座很少见过如同你这么有智慧,有智谋,有手段,有城府的年轻人了;你做的真的很不错,真正很不错。”
剑光嗤嗤嗤……
“有智慧,不等于有智谋,有智慧有智谋不等于有手段;以上三者兼具之人,却又未必能有城府和心机……但以上这些你全都拥有。”
“九尊智尊,名不虚传。”
“你能一一抓出我的人,并且在实力弱小的时候,将他们逐一干掉;这固然已经颇为难能可贵,但我更看重的却是,你在那一连串的动作之余,始终确保了不暴露你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一点,连本座亦要道一个服字给你。”
“若是换位而处,本座却也未必有信心能做到你所做到的事情。”
“你是云尊,九尊之智尊,却化身风尊火尊,风火燎天,重振声威;更将你的真身隐藏在迷雾之中,舍弃了名,不计毁誉;单单这一点,也非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不过这还不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就在刚才,彼此仅止于短短的交锋。虽然你没见到我,我也没见到你,但是你对我的心理把握得很准确;始终趋避于我的思维盲点之中,游走于生死一线。”
“甚至还不止于此,你还能够利用我的思维盲点,为你自己寻找逃出生天的机会。你和我的修为差距,差共天地,却能够算准我每一步,走到当前这一步。难得!委实难得!”
“云尊,你当真是一个天才!”
外面的那优雅的声音在叹息,似乎对其口中“云尊”充满了我见犹怜的怜惜之意!
然而那嗤嗤嗤的剑气声音,却在他说这么一大段话的过程中,从来没有停止过。而就在这段时间之中,云扬感觉自己至少有十几次被那剑气从身上掠过。
是的,就是掠过,然而就只是不经意的掠过,已经给云扬造成了更严重的伤损,因为那剑气的伤害原点,乃是神魂,来自于灵魂的剧痛直达意识深处,比之寻常肉体伤损,更加痛彻心扉,痛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若有选择,我更希望收你为臂助,而不是杀死你。”
外面的声音在惆怅的叹息:“只可惜,我必须杀你。”
“彼此立场迥然,造成死局,却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死九尊呢?”
这个问题抛出来,云扬的心脏几乎停跳,差一点点就要脱口而出,当面质问。
因为这本就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团所在。
然而他现在却不敢有半点反应。
外面的声音依然在继续:“九尊与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层层布局,步步设陷,伏兵于天玄崖,显然意在将九尊全部灭杀……其中又岂会没有原因?”
“想必这件事,你也很困惑吧?一直都很困惑吧?”
外面那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但云扬知道,这是攻心之计!
他此举乃是故意说这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旨在引起自己的神魂异常波动。
以对方的深湛修为,通天手段,只要自己一旦有任何的一场波动,那么,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彼时,当真是再无生机,必死无疑!
云扬强抑妄念,使本身持续凝然不动。
那声音仍旧再优雅的继续:“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但是你显然是个很会控制自己的人,你很有理智,知道当前怎么选择才是正确的,才有那一线生机,不过,本座要告诉你,这没用的。”
“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何能够确定,你就身处在这一片范围之中?”
“包括之前在高空,正是我确定了你的位置,在某一片范围区域之内,所以才会悍然出手,且始终将攻击范围有所限定,对于这点,你当真不奇怪么?”
“不管你如何藏匿,如何委曲求全,你不死,我终究是不会走的。”
外面的人在淡淡的笑:“而你只要还活着,我就能感觉得到,此役,不死不休。”
“我知道你在等我失去耐心,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然后失望离去。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的寄望,永远都不会出现的。”
“哪怕你一年不动,我也会在这里,守上一年!”
外面那优雅的声音淡淡的说着,不带丝毫烟火气,甚至还带出了几分笑意:“一年不行,十年也是可以的,我耗得起,真的耗得起!”
“所以,此役你是没有半点侥幸。纵使智谋通天,终究弥补不了实力差距!云尊,若是你现在出来,我会解掉你心中的所有疑惑,让你无憾而死。”
“反之,你坚持隐忍下去,始终不出来,结果也只有一个,就是带着无限的疑问与遗憾,就这么烂在这里,陈尸于此。”
“我相信你知道我是谁,你没有猜错。”
外面的声音带着冷笑:“我就是你最想杀的那个人,四季楼的,年先生!”
…………
<上一章三千二,本章四千一,对昨日稍作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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