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时候的事儿?”颂堪嘴巴还挂着面条,大惊失色。
“刚刚打电话我就说了今天就走……”
“我是说,什么时候,你竟然觉得,时空研究进入‘神圣’的领域了?”
“我特么……”袁无畏眉毛都立了起来,但最后还是忍下来,只是牙齿用力咬断面条,含糊给自己辩解一句,“这样不是听起来更有力度嘛!”
“那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很有力度。”
“吸溜溜……话说,你的性子真变了啊!难道偶像真的会改变人?”
“瑞雯小姐当然可以改变人,但驱动我改变的节点,远在我认识她之前。”
“废话!要不是我舍着脸皮给你要那个签名,你现在还隐藏在网络后面,天天脑补,自我感动呢……就和现在弹幕后面那些粉丝一个样儿!”
“人家怎么了?”
“呵呵,他们恨不能给你安上‘圣颂堪’的名头,最好现在就盖棺定论,以方便涂脂抹粉……”
颂堪嘿嘿地笑,又继续吃面:“不至于,我觉得他们还挺好的,不是有人还想给我捐款吗?”
“所以捐款账号开通了吗?要不要找我代持,免得最后意念成真,落在空地里?”
“我已经在半位面解释过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颂堪已经开始喝汤水了,嘴里含糊着解释,“那里的管理员都还是比较理智的,现在气氛还挺好,圈子里的话语权也在稳步提升,未来应该能起到带动作用,带动瑞雯小姐的粉圈逐步走上正轨……”
“这么拿腔拿调,你准备写论文?”
“我的意思是,等摄制组带来的不正常的热度消退,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下一期,最多到下下期……”
“你没救了!”袁无畏拿叉子指他。
在颂堪这里,袁无畏体会到的纯粹是一个“粉丝”的思维。这和他当年在太平洋时空监测中心,遇到的那位木讷内敛、谨慎厚道、专注学术的形象,已经完全对不上号。
不过,这样似乎也还不错?
以前的颂堪,除了讨论学术问题,其他时间大家根本不需要打交道,所得到的一切印象,包括他的厚道、耐心、纯粹,背后似乎总是伴随着所谓的“神圣的时空研究”。
而现在,大家一起“呼噜呼噜”地吃面,聊着其实都是一知半解的粉圈儿,里面没有任何理性的计算,处处透着愚蠢和天真,倒是比过去十多年两人间一切的交往,都来得色彩绚烂。
啊呸!
袁无畏对颂堪这种中年老男人不感兴趣,可是谁又不愿意自己的生活中多出一些小小的调剂呢?
所以,即便嘴上讽刺,面带冷笑,袁无畏还是一边吃面,一边任由颂堪讲下去。
他听颂堪讲,摄制组离开后,瑞雯的荒野直播如何真正进入正途;获得了新后台支持的ZM平台,如何态度180度大转弯,各种热搜送上。
也聊到了由于前一段时间的中断,在信息茧房的作用下,相当一部分观众的思维还停留在猫头鹰炸弹和火神蚁的节点上,对于突然出现的毒沼区地洞,还有那些新面孔都有点儿懵。
这时候,像颂堪这样的瑞雯铁粉,就负责在直播弹幕中、在各个有效场合做起解释工作……
“这个你不用讲,我看到了。”
此时录播画面的弹幕上,有大量的明显来自ZM平台的访客留言,都是“渣媒考察团到此一游”、“ZM真的配不上你”、“恭祝瑞雯小姐姐跳槽加薪”……之类的话。
当然,也有人以极大的优越感,指点环球新闻平台上的那些老家伙:
“不是吧?你都看到这里了,竟然不知道瑞雯是谁?”
同样的,随着颂堪偶尔切换到渣媒平台上,也能看见在瑞雯直播的大本营,有人在疯狂安利,并与活跃的黑子们隔空Battle:
“什么?你还不知道?赶紧去看环球新闻重播!”
“你咋不上天呢,是人物现场!”
“反正是环球的节目。”
“脸呢?性质根本不一样好吗?”
“可人家就是在环球的节目上啊?你咬我?”
现在的情况是:不管ZM平台和环球新闻集团是不是把这种情况计算在内,两股此前并不搭界的群体确实在这一档节目中实现了合流。
像袁无畏这种彻彻底底的圈外人,也能体会到:和夏城地震那会相比,瑞雯的破圈效应明显增加。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夏城地震那时候的情况……就是因为破圈了呗!
由于在节目背景中,业内专家和军政人员高频出现,等于是给节目背书。渐渐地,某些关注传统新闻播报的观众们,开始将其他一些新闻与节目里的人物相结合,进行广泛联系和深度分析。
也有很多瑞雯的粉丝渐渐回过味儿来,越来越难将这档节目,作为某种纯粹的策划设计来看待。
正如很多唯粉、狂粉在弹幕上所强调的内容:这就是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这就是瑞雯小姐姐在现实世界的真实江湖地位!
后一句暂时可以不理会,很多人面对这一个多多少少有点陌生的“现实世界”,不免会有更多的猜测和思考。
“看吧,瑞雯小姐正让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是照见现实的镜头!”
颂堪已经吃完了面,塑料叉子把空盒敲得梆梆响,感觉前面他不是在吃面,而是痛饮了美酒:“这个世界,里里外外有多少荒诞神奇的事情,大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已经习惯了装傻。可现在,不需要绕圈子,只需要调换一下思路,认真看直播,并相信镜头里发生的那些……就好了。”
这次,轮到袁无畏嘴叼面条看他:“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是个推墙派。”
颂堪就笑:“研究时空结构的人……难道他的最终目标就是一堵墙吗?”
“也许事实上就是?”
“那我相信,一定能够找到轰破那堵墙的办法……至少是可以破墙的人。”
袁无畏两三口把面、汤吃干喝净,一边努力下咽,一边含糊说话:“你这话逻辑有问题。是办法有普适性,还是人有普适性?”
“有时候办法就是人。”
“我觉得你是脑残粉。”
简单评价之后,袁无畏才真的反应过来:“怎么着,你觉得你的偶像就是那个人?这是仰慕过头了吧?理由呢?”
“仰幕?当然,但更多是羡慕……可能,只是可能,瑞雯小姐能够作为贯穿内外的关键一环。”
袁无畏就盯着颂堪。
但也没盯多久,他眼角的余光就摄入了一些敏感信息:
是瑞雯。
那个正作为他们讨论对象的小姑娘,和龙七一起,从营地里走出来。
之前电话联系的时候,颂堪就提过一句:瑞雯和丁教授在交流一些关于火神蚁的问题,没多久就要出来,再往荒野上去。
本来颂堪也可以参加的,就因为与袁无畏有约,才在车里等他,所以两个人等于是掐着时间见个面——所以这种时候,瑞雯出来一点都不奇怪。
袁无畏只是不确定,要不要提醒一下颂堪。
这时候瑞雯却停下了脚步,相隔至少还有二三十米。理论上……理论上他们两个人的交流绝对瞒不过那位神奇少女的耳目。
别说瑞雯,那个不怎么称职的保镖龙七,都对着袁无畏耸了耸肩,隔空送来微笑。
袁无畏果断放弃了提醒的打算。
这种背后“表白”,然后社死的狗血场面挺符合他审美的。
颂堪确实一无所知,他继续自己的表达:“仰幕者总希望在他投射希望的目标身上不断加注,以实现注定不可能实现的人生。幸运的是,大多数人只能默默企盼,甚至仍不自觉,而我能够站在这里,近距离观察;偶尔说话,她也能聆听,好像我的心思、希望,不再是虚无的映射,而是形成了实质的链接……”
袁无畏回眼看他,又去看瑞雯,在后者毫无表情变化的面颊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链接”或“映射”的痕迹。
所以,他撇撇嘴:“瞧你这神魂颠倒的样儿,你确定人家有这份儿心思?”
“但她有这份能力!”
“理由?”
“……在离职协议的保密条款里面。”
袁无畏扬起眉毛:“喂,你这句话就挺不保密的。”
“我知道分寸。”
“再说几句就不一定了。”
袁无畏觉得,颂堪的情绪异常地激昂且不稳定,为了不把这家伙给坑死,他决定终止谈话——他就向着颂堪背后的车窗招呼:
“呦,瑞雯小姐姐!”
几乎就在同时,颂堪问他:“你有没有……听广播的习惯?”
然后,两个人一起愣住。
颂堪猛回头。
袁无畏则露出迷惑表情:“啊?”
十几分钟后,另一辆越野车上,袁无畏与屠格会合,这次他很自觉地坐到了驾驶室的位置。
对副驾驶上,一身黑西装的“真·保镖”大哥,他的嘴巴还是闲不住:“还是没习惯,会和屠格先生一起去凑热闹……听说杂货轮那边景观又有增加,现在还一票难求?”
屠格戴上墨镜,毫无回应的意思。
“得,咱们这就出发。”袁无畏扭头再看了眼,目光所及,却找不到想看的人,也就撇撇嘴,启动了车子,“路上可能会颠簸一些,客人您见谅。”
车子很快驶出营地区域,袁无畏象征性地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起脑袋,继续开聊:
“安全什么的我是不担心,就是路上大概要花四五个小时,其实您要一架直升机就挺好的……说起来那边也真是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竟然会允许你过去。还是说开始搞政治了,心也变脏了?嗯,你和那位联系的几点?”
“……”
越野车一下子刹停。
“等下,别告诉我你没有……联络方式是多少,我打一个。要不找颂堪,间接找瑞雯?军方,空天军军部可以吗?我可不想死得毫无价值!”
屠格转过脸,墨镜正面对着他:
“闭嘴,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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