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璇输了……?
还没有。
叶楚王的那把刀,甚至都还没指向她。
她随时能来个釜底抽薪,反将一军。
于天梯论剑的规训而言,拓跋璇还没被逼到死路。
但她好似丧失了斗志,结实魁梧的身形耷拉着脑袋,倦颓地望向了楚月,眼神之中有几分迷茫。
她问:“为什么?”
为何不出刀?
她都已经拿出了暗器,准备让对方有血光之灾了。
以叶楚月的性子 ,又怎么会甘愿放过她?
况且,她在此之前对叶楚月的仇视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叶楚月应当最清晰不过了。
楚月答非所问:“你的琅琊刺,为何会偏离轨道?”
两声反问,答案却是不言而喻。
拓跋璇沉寂的内心泛起了涟漪,而后随之扩散,如翻腾的江涛。
“琅琊刺,是个好东西,好好对它。”
楚月看了眼拓跋璇紧握在手里的琅琊刺,笑容更甚,放下刀便恣意地转过身去。
那把琅琊刺,是她当年最惊险的一个任务所得之奖励,不仅能用来暗刺,最大的作用是护身。
后来,权清皇加入古武一门,正式修古武之道的那日,她将这琅琊刺赠送给了权清皇。
拓跋璇低头看向了自己的琅琊刺。
犹记得,自己收到琅琊刺时,权皇说过的话。
“拓跋,从今往后,你就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随身带着这琅琊刺,是你我二人感情的羁绊,亦是一种见证。”
“拓跋,古武之门宏大灿烂,但我只有你了。”
“拓跋,我很孤独。任何人都可以背离我,你不行,因为你是权清皇的拓跋璇。”
“……”
拓跋璇刚毅冷硬的眉眼轻染着素光般清莹的柔润。
她自是会好好对待峨眉刺的。
因为——
这是份量超越过她生命的东西。
是权皇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她在原地不动如山,颤动地目光却是倒映着逐渐离开的叶楚月。
俩人都是遍体鳞伤,都未曾弯曲脊背,不管站立还是踱步远去,都是挺拔着身躯,如野蛮生长在此间大海的两株青松。
“愚昧,怎么能把背后交给敌人。”楚世远皱眉。
这样的情况下,如若拓跋璇再给叶楚月一击,虽然赢得不算光彩好听,但能在最后的时刻反败为胜。
叶楚月太自信了。
这拓跋璇分明是不得到胜利誓不罢休的存在。
为此甚至可以付出一切。
从某些方面而言,她比明月更疯。
是一南一北两个不同章法的疯子。
如他所料的是,拓跋璇果然动了。
身躯强壮的她动起来竟是轻盈敏捷到藏在风声里不被发现。
就在所有人都要喜欢她将对叶楚月出手偷袭的刹那,她自后方握住了楚月的肩膀。
楚月拖刀行于血海,顿住身影回首望去。
拓跋璇半俯首,缓抬眸,脸上的青紫发肿是先前叶楚月的拳头留下的痕迹。
同样,楚月的右半张脸上亦受了一拳,倒是出奇的相似。
“输的人既是我,该是我先离场。我已败北,最后这点风光你都要抢走的话,那可就不厚道了。”拓跋璇咧着嘴一笑,神采飞扬,明媚而鲜活,一身肌肉,一身灵气。
“好,让你先行,本王一贯是个厚道老实人。”
楚月浅笑,黑金龙袍摆动,给拓跋璇让出了离场的道。
拓跋璇与之擦肩而过的霎时,璀璨绚丽的霞光洒在彼此之间。
俩人许是未曾相逢的故友,默契十足的各抬起了一只手,掌与掌在光芒中轻轻地相碰了下,既像是化干戈为玉昂,又好似从此背道而驰不回头,总有着些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
自天梯论剑以来,如叶楚月和拓跋璇的对战收尾,是从来没有过的。
厮杀到红了眼的两个人,又怎能有刻骨无言的默契呢?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却成为了眼前的可能。
古武族人的心绪写满了复杂,但赖以对拓跋璇的敬畏和尊重,以及打心底里的关怀,还是上前了不少人去搀扶着拓跋璇。
拓跋璇却是摆了摆手,背着来时的两把刀,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地方,盘膝而坐,双刀插地如门前两道守护神,她阖上双眸,盘起了双腿,似如泰山般的沉稳。
“副门主……”族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拓跋璇问。
“叶楚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很强的女人。”
拓跋璇说着简单的话语,复又抬眸,看向了海面之上迎来胜利和霞光,得到神佛道鼓赞歌圣光的叶楚月,并未有任何的不甘心和嫉妒,被一个真正的强者打败,并不是什么屈辱的事。
相反,她会彻头彻尾沉浸在这场战斗,然后燃起熊熊的战斗之火和胜负欲,只为来日超越今日的自己,更是超越日后的叶楚月。
“拓跋。”
她的心脏,响起了一道虚弱无力的声音,直升到了元神颅腔。
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拓跋璇心脏猛地一紧,神色大变,喜上眉梢且怕被人发现拼命地遏制住,稍纵即逝的失态,人前依旧是那沉稳死寂如古潭的模样。
拓跋璇及时用心声回应:“门主,你可还好?”
“败了?”权清皇低声反问道。
拓跋璇眸色微黯,“技不如人,败北血海,抱歉,给门主丢脸了。”
“无妨,汲取教训,来日再胜也不迟,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就是。”
“是。”
权清皇在拓跋璇和叶楚月于血海光芒之中击掌的那一刻,神识就恢复清楚了,急忙通过琅琊刺和特定的秘法与拓跋璇联络,却是不巧看到了那刺目刺痛她心脏的一幕,情绪变化格外的复杂,她仿佛看到了两条宿命的羁绊绕开执意的她在她抵达不到的前方交错。
她看着拓跋璇的眼神,有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嫉恨。
就像是在嫉恨当日从未见过的门主阿姐那样的浓烈。
“门主。”
拓跋璇默然少顷,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你赠琅琊刺于我,是纯粹因为我吗?还是寄托了我所不知道的?”
开门见山的问话,让权清皇久久都不曾回答。
此刻,颅腔深处,风平浪静。
静的可怕。
静的让人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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