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81年发现了东汉古墓之后,证实了仲景经方中的真实剂量,在此之后,中医界关于剂量的争论就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李老晚年也曾为此奔波许久,还有许多老中医也为此奔走呼吁。
当然也有不少中医开始尝试新的剂量,慢慢应用在临床之上,都有了极好的临床效果。但是对于那些毒峻药物,却没几个人敢动。
原因很简单,药典即法典。
剂量之内,出事情,那叫个体事件,药典会保护医生的。但是超出剂量,一旦出事,医生是需要承担责任的。
在六十年代,有个从曰本帝国医学院留学回来的心血管名医,被下放到李老他们县里,他曾经目睹过李老利用破格救心汤抢救心衰患者。
他既惊叹于李老的疗效,盛赞于其救治心衰危重症的能力已经超过现代医学。但又担心李老如此用量,一旦出事,便是牢狱之灾。
李老依然不管不顾,一心赴救,从不考虑个人得失。幸好李老遇上了好领导,每次都有院长帮他签字,为他承担责任。院长不在,当地的公安局长也会为他签字。
其实这么多年来,中医界的人士一直在推动药典的改革。没有哪个中医是不骂药典的,只可惜,收效甚微,中药药典其实早就不是中医说了算的。
……
许阳坐下来写方,他说:“患者的病证非常明显,是阳虚寒凝,沉寒疴冷,淤阻不通,以至于体内被阴寒所困,而致真心痛和脱疽。”
“因淤阻不通,寒凝血瘀,故要活血化瘀。而因气为血之帅也,气行则血行,故要以黄芪为君药,且要重用,要大补其气,气旺则可推动血行。”
“生芪最擅托毒排脓,敛疮生肌,为痈疽之要药,亦是治疗脱疽疾病的首选之药。但因其药性平和,非破格重用,难以奏效。因此,重用生芪240g。”
小中医们相互看了看,没有多犹豫,又全都开始记起了笔记。许阳跟他们说的就是治病的道理,用药的策略,这些全是最宝贵的临床经验。
许阳又道:“患者体内为阴寒所困,寒邪深伏经脉,深入血分,而至真心痛,四肢冰寒。因此用当归四逆汤,回阳救逆。”
“当归四逆,养血通脉,主治手足厥寒,脉细欲绝,恰合患者症状,患者足背动脉已经消失,寸口脉也是沉细迟微。附子与当归,皆要用至60g。
“患者手足麻木,寒入经络,且双腿有电击样剧痛,需用吴茱萸生姜汤。吴茱萸最擅解痉,配上当归四逆,回阳救逆,以缓患者疼痛,解手足麻木痉挛。”
“最后,患者病程太久,非但血虚而淤,其体内寒凝程度犹如结冰。此时,非通行十二经脉表里内外,大辛大热的乌头汤,不能克敌驱寒。”
“因此要合乌头汤,用法当尊仲景之意。炙甘草的量要为川乌之两倍,30g川乌要用60g炙甘草,此剂量的炙甘草足以监制附子之毒。
“另外要加入黑小豆和防风各30g,此二者为克制乌、附毒之要药。仲景乌头汤内虽然没有这两味药。”
“但是我在尝附子和川乌的时候,常会用此汤解毒。此二者也有相关的本草论著,记载此二者能解乌附毒。我也曾经用此汤,救过中川乌毒的人。”
“加入此二者,则更为稳妥,可确保附子和川乌不会为害。现在药房很难进到生川乌了,不能学仲景炮制川乌的办法,但是可以在汤中加入150g蜂蜜,也是一样的。”
“这些全是前辈中医应用乌附类的经验,只有学会如何驾驭这类猛将,中医在治疗危急重症的时候,才能有克敌的武器。”
“诸君须当牢记,你们以为的破格使用这些毒峻药,其实不是乱来,而是要慎之又慎。只有亲尝过,心中才会有数。我也提议诸位下班后可以尝尝川乌和附子,试试中毒后解毒的感觉。”
在场一群小中医纷纷倒吸凉气。
许阳道:“许多老中医门下弟子都会被要亲尝乌附,以及其他药物,自己都不敢用?怎么敢给病人用?”
大家都有些面面相觑。
几个西医则是相互看了看,对此很不以为然。许阳所谓的谨慎,对他们来说,还是太粗糙了。
一款西药是怎么用上临床的,是要通过非常复杂的验药过程,一次次的验证,药理研究,动物实验,人体多批次服用实验,一次又一次,要经历非常复杂的程序之后,才敢用于临床。
你只靠你自己喝两口,就敢用在病人身上了?
这也太乱来了吧?
一点安全性和保障都没有啊。
几个西医主任纷纷摇头,心中都很有意见,只是嘴上没说而已。
连钟华和曹德华都皱紧了眉。
……
许阳微叹了一声,道:“我知道诸位认为以自己的服药体验来确定剂量是很不科学的,因为毕竟自己无病,而患者垂危,自然不能等同。”
一群小中医纷纷点头。
许阳无奈地说:“对前人用药经验保持必要的怀疑,是正确的。让你们尝附子和川乌,让自己中毒,再用药解毒,只是为了证明这些药能克制乌附之毒,以至于用在患者身上不会为害。”
“所我们要比任何人都要小心谨慎,我也很希望有医药研究机构能给出靠谱的结论,可是那些研究中药的机构,却没几个人懂中医。”
“医学是一门注重实践的学问,切不可崇尚空谈,轻视临床。医药研究所的药理研究并不能完全代表中药,我们只能靠自己亲身试毒验药。”
“真正试过之后,你就会发现仲景是对的。仲景经方沿用一千八百多年的临床经验,难道不比医药研究所靠谱,难道还不以证明其安全性和疗效吗?”
小中医们相互看了看,想要记笔记,可却不知道怎么写。
何教授也是微微一叹。
许阳看着他们道:“我是非常反对你们上手就敢用大剂量的乌附药的,因为那是对患者的不负责任。”
“我建议你们要跟着经验充足的老中医学习。只有自身看足够了,学足够了,尝足够了,才可用在临床。因为我们是救人不是害人。”
“但仲景经方上的真实剂量和配伍,你们在有相关的临床经验之后,在辩证正确的基础上,就可以放胆使用,因为仲景是不会错的。”
钟华和曹德华相互看了看,露出了苦笑。仲景没错,可药房也得肯给药啊。仲景没错,患者闹事之后,开方子的医生要担责啊。
许阳继续写方,他道:“患者的寒邪从表而进,由表入里,多年伏邪。患者正气越虚,寒邪侵入越深,现在已经进入了血分,成为垂危大症。”
“病邪既然是由表进,自当由表而解。邪之来路,便是其去路。中医治病,从来不是杀灭病邪,而是要扶正驱邪。”
“匡扶正气,驱逐邪气。所以自当解表为先,托邪外出。若是无扶正驱邪之法,就算用了乌附等大热之药,驱赶寒邪。”
“寒邪也无出路,开门逐盗才是必须的,否则难以治愈。所以应当加麻黄桂枝等辛温解表药。
“细辛为扶正托透之大将,可以将伏匿三阴经的深寒疴冷,由里出表,托透出来。当用足伤寒论中所述的基础用量,切不可学宋人陈承或者李时珍的细辛不过钱的说法。”
“再加几位虫药,通络定痛,这便是全部组方了。”许阳写好方子之后,他看着众人,神色平静,他道:“万般后果,我来承担。”
在场中医心中全是一颤。
许阳拿起了纸张,但手上的纸却一下子被何教授夺了去。
许阳顿时一怔。
其他人也是一愣。
何教授把方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拿出笔来,在方子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老师……你……”许阳顿时惊住了。
何教授摇了摇头,他苦笑一声,道:“劝不住你,只好帮你担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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