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 赖瑾带着卫队赶赴边山防线。
随着修路工程的开展,以及沿返野沟子县和淮郡、魏郡的运输队伍增多,对驿站和客栈的需求都越来越大。偶尔赶路, 自备行军帐篷划算,经常要用, 还是有客栈和驿站更加方便省力。
赖瑾连续打大胜仗,运回大量的钱财物资。萧灼华的手头宽绰, 算过运输队在路上的耗费后, 便把组建客栈和驿站的事情一起安排上。
驿站工程要从出野沟子县要一直修到魏郡, 为方便路上补给,每隔四十里地就要有一处。往返的运输队多, 马、货、人都多, 建小了住不下,再加上着急用, 需要调集大量人手才能尽快建成。
如今魏郡、淮郡的人都安排去采矿、修路和炼铁打造军械农具, 再抽调人造驿站会影响地里耕种。萧灼华派人去陈郡,把建造工程承包给谢郡守, 由他在陈郡召集工匠、苦力去干这事。
陈郡郡守谢有文眼看陈郡要搭着镇边大军恢复曾经的繁荣,又是送上门的赚钱买卖,揽下活计,交给自家三弟谢有杰。
他继承家业, 占了大头, 总得让弟弟们也跟着吃上肉。老二有茶叶的生意, 便把这活归了老三。
都知道赖瑾是什么性子,谢有杰唯恐工程出纰漏, 不敢有半点懈怠。他带着女儿, 全程亲自盯着。
谢有杰建客栈的时候, 见到路上有女兵经过,想到镇边大军中男女兵是一样的待遇,心下便起了心思。他没有儿子,三个女儿同样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必不会差,便将她们都送去参军。
许多人家不愿意女儿出去抛头露面,更别提当兵。愿意把女儿送去兵营的,多是待女儿不怎么样的,孩子养得瘦弱内怯,过不了招募选拔关。招人难,所以镇边大军招女兵,属于长期征招。
谢有杰这种想让女儿投军谋前程的,极度稀少。他把三个女儿都送去,两个大的都过了,老三的年龄、身高、体能都不够,让过两年再长大些再去。
他想着都要送孩子去打仗了,最好多见些世面,不再拘在后宅,便把带出来跟着一起干工程。
赖瑾路过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一个身穿锦锻的男子把十二三岁的大的女儿带出来干活,大冷天的,孩子抱着木简跟在旁边像小秘书,心说:“这才是真正的用童工。”他觉得把萧灼华支使得团团转,好像也没那么过分了。
……
离开野沟子县几个月,再回来时,赖瑾差点没敢认。
野沟子县的驻军帐篷全撤了,多出许多正在建造的宅院民居。
因为有商队运来煤炭,砖和瓦都烧出来了。烧砖的工艺不算很过关,烧出来的砖很脆,用力一敲就能断成两截。赖瑾不懂烧砖,不知道哪里的问题,但看砌墙的效果后,怎么也比夯土造的耐用。
手摇式缝纫机造出来了,大大在地提高了生产效率,作坊扭亏为营,女工们不仅工资有了保障,每月还有奖金拿。她们吃住都在作坊里,不用自己开销,攒下不少钱财,便想置宅子成家。
萧灼华在安排建县衙、县尉府时,把修建民居宅子一并安排上。
原野客栈成为镇边大家的家属院兼婚礼举办场所。
冬天没战事,驻守边山防线的兵卒将士,每个月有四天休沐时间,他们把时间凑一起,再请几天假,抓紧时间成亲安家。
那些孤身一人的山匪,不想自己辛苦卖命挣来的军功钱财连个继承人都没有。他们不敢去想像军伍中的千总、都尉们那样去娶豪族女郎,找个寻常百姓家的女郎成亲就已经很满足了。陈郡的人现在都知道镇边大军富,也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女工作坊有不少人到了成亲年龄的,也想找对象成亲。
从之前首饰铺相亲延伸出来的风气,集市成了男女双方相看的场所。
休沐的时候,他们逛街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顺便相看对象,若是有看上的,打听清楚是什么人,便到官媒衙属托媒人去说亲。
逛集市的人多了,且都是有钱且得花钱的,小摊贩跟着也多了起来。
这些都是陈郡投奔过来的。他们没赶上招工和开荒,没钱没地,但之前开荒分到地的苦力都去参军了,留下来的地由村长租种给他们。如今还没到春耕的时候,都出来摆摊做工赚些钱养家糊口。
不知不觉间,他们把便经济带动起来了。
……
赖瑾没在野沟子县停留,穿过跟乡镇小集市似的野沟子县城,朝着边山防线去。
边山防线拉得长,大军驻扎得分散,从野沟子山到边山,全是大大小小的军营。
野沟子山,山高林密,不要说官道,就连军营都掩大了大山中,只有一些显眼位,隐约可以看到些哨台、帐篷、屋舍。
赖瑾坐在马车上,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路前行。
野沟子乡只有山路,没有官道,如今的官道是新修的土路。把树砍了,地铲平,运输队、军队来来回回碾压,形成一条格外颠簸的山路。
工期紧,忙着运输,根本没有时间去开山凿石修路,这条路可以说是让往来的大军踩出来。
押送来的战俘,只留少极少一部分,把一些较险峻、容易滑坡的路段搬石头修平整,其余的全部调去修筑边山防线了。
赖瑾在马车里颠得慌,索性下来骑马行走,并没有沿着官道前行,打算逛逛沿途的营寨。
山里的军营,建得跟山寨似的,帐篷变成了就地取材造成的房屋。
房屋修得很粗糙,山里砍树搭成的房梁、柱子,墙是用石头垒的。对他们来说,能遮风挡雨住人就行了。粮仓建得格外结实,防潮、防雨、防火晾晒都考虑到了。很大一片粮仓,中间的地清得干干净净的,这样,遇到天气好的时候,还能把陈粮放出来晒一晒。要是遇到袭营,或者是粮仓着火,因为隔着远,不至于一把火烧一片。
上了山,往各营去,只有小路,辎重物资、粮食等,全都得靠人工搬运。这样的地形,易守难攻,骑兵更是……下马走吧。
不少路段,又滑又窄,骑着马,很可能连人带马一起摔下山去。
赖瑾的马车,只能留在底下的官道上。
兵卒子住在山里养了鸡鸭鹅羊,如果不是到处都是岗哨,防卫森严的模样,乍然看起来还以为到了山中村落。
在一些地势较开阔,能够驻扎得开的地方,少至千人,多则几千,驻扎起大片军营。这样的地方,比起哨所要防得更加严实,且每天都在操练,同样也养有家禽牲畜,甚至还在军营旁边开辟了田地。这些活,主要是由伙头兵,以及各个佰的人,轮流耕作。
他们大多数都是农家子弟,从小就会干这些活计,操练之余,种些菜,养些鸡鸭,改善伙食。
各个营都有自己的养殖地,千总天天去数,少了一只鸡,都要找人算账。
赖瑾转到军营养殖场的时候,千总正逮着人训,“谁干的?我走好几十里路到野沟子县买来这些鸡崽,容易吗我。好不容易养大了,哦,鸡没了,剩下一地鸡毛。是饿着你们了吗?”扭头吩咐身旁跟着的斥侯什长,叫他带人去查,怒道:“查出来以后,送到我跟前来,叫我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偷我的鸡,罚他扫一个月茅坑。”
他正训着话,瞧见面前今天出来干活的这个佰的兵卒子看向身后的眼神不对,再听到有脚步声,以为是隔壁营的来看热闹,骂道:“看什么看,你们营就没丢过鸡……鸡……将军。”
天气刚回暖,枝头才冒出点嫩芽,这里的地就已经开上了,犁得松软的地里洒欢地跑着好几十只走地鸡,正在地里刨食。
千总瞧见赖瑾的眼神,赶紧抱拳道:“将军,我们没有耽误防守和训练,天天给他们操练满四个时辰。这些都是傍晚下操以后,开的地。”
赖瑾知道军营枯燥,且他们有产出改善伙食,挺不错的,而且,种地可是力气活,也能训练体能。他说道:“我过来转转。”
千总抱拳应道:“是!”当即领着赖瑾把他这个营的营区转了个遍,从住所,到各处哨点,包括御敌工事等都领赖瑾去看了。
赖瑾到御敌工事处时,还看到一个佰的人正在用石头垒防御墙。
镇边大军剿匪攻山寨的经验足,如今自己在山里安营扎寨,对于防御弱点也是门儿清,一一做足防范。这样不要说是骑兵来攻,攻城部队来打,都很难攻得下来。各驻军点有水井,且不止一口,粮食囤得也足,还自己养鸡种菜,哪怕遭到围攻,坚守都能守上一两年。
草原人常翻山过来的那条峡谷路线,沿途挖满了陷坑,坑里插满削尖头的木头,地上洒满了扎马脚的铁蒺藜,后排还有层层叠叠一眼看不到头的拒马桩。
想要过骑兵,得先把路清出来,再把坑填了。可两边的山上就是驻军,添置了大量的投石机和弩床。他们想要清路,得顶着天降石头雨才行。
出野沟子山,从这条峡谷出去,能擦着边山脚下,直入草原。
之前草原人汇聚三十万大军来袭,已经攻过这道峡谷,最后是卡在翻过野沟子山的最后一个山头,双方打丛林战,骑兵在满是灌木杂草的树林里没有了奔行优势,他们的武器面对长矛没有优势,才被暂时抵挡住,后来气温骤降,便撤了兵。
这道峡谷防线差点被攻破,野沟子县差点失守,所以直接把这条道给封死了。
赖瑾把野沟子县防线检查完,确定整个防御线建得牢固,放心下来。
峡谷路线已经没法走,山里全是山道,他的马车还停在官道上,又回到官道,坐马车,绕盘山路,去到边山。
他到边山时,天气都回暖了,枝头也抽出嫩芽,而整座边山,光秃秃的,除了点稀稀疏疏的野草,就是石头,山上的军营隔老远就能看到。
十几万大军的帐篷,把山都快占满了,旌旗招展,声势浩荡。
赖瑾爬上边山,举目远眺望,便看到前方的草原正在跑马操练骑兵,隐隐约约的还能看到大片牛羊在枯黄的草原上吃草。
没办法,边山上的草,能把牛羊饿死,草原人一撤,骑兵和牛羊群就又下了山,驻扎在山脚下。
赖瑗和赖琬早收到消息,知道赖瑾要来,却是从过年一直等到开春。
别人过野沟子山只需要三天,他走了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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