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位老大夫的一句话,其他大夫纷纷聚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起话来。
有的问那伤寒的方子,有的问的是薛老太医的事,还有的问起了庄青如医术怎样,一时间太医署热闹的像是市集一样。
外祖说的没错,太医署的大夫们大多纯粹,他们心里只有医术!
庄青如在太医署就这么安顿了下来,因为张公提前打了招呼,还有薛老太医的情分在,大多同僚对她还是很客气的,只除了几个不愿意搭理她的,其他人偶尔还会和她商讨一下病例。
只能说不愧是天下医者向往之地,这里的大夫就没有虚的,那千奇百怪的想法和成熟稳重的下药直觉,让庄青如一度压力巨大。
要不是她有上辈子的经验和薛老太医的谆谆教导,她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了。
不过也因此,庄青如受益匪浅。
至于给学生们上课,庄青如倒是觉得还行,虽然大多学生的年纪都比她大,但尊师重道的本能让他们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庄青如在张医丞的指点下上了几次课,便把这些单纯清澈的学生震慑住了。
其实来太医署学习的大多是一些穷苦人家出生,或是是没有家族传承的学子,这里的所有学问对他们来说都弥足珍贵,只要能学到真本事,他们也不在乎是谁在教。
庄青如松了一口气,无法想象她在面对一些老前辈之余,还要操心管教不听话的学生。
如此就这么过了几天,她也算是在太医署站住了脚,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空出时间做自己的事了,哪知意外就这么来了。
这日,庄青如教完一批学生,从藏书楼里借来一本医书看的起劲儿,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到了。
“哎呀,小郎君,这里不能进!”夏乐的声音传来,“你要找的人当真不在。”
“让开,我今日定要见到她,不然你这太医署便莫要开门了!”清朗中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越来越近。
庄青如有些意外,因为她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忽然,门外一道身影出现,挡住了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阳光,那人高声道:“苗医女呢?快让她过来见我!”
“子俊,你不能这样。”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
庄青如这下子坐不住,她站起身喊道:“崔郎君?谢郎君?”
“庄小娘子?!”崔度的眼里迸发出惊喜和诧异,“你怎会在这里?”
眼前这两人可不就是在蜀州共患难的崔度和谢子俊吗?
一段时间不见,两人似乎变了许多,尤其是崔度,他整个人都高了一大截,已经快超过她半个头了,脸上的稚嫩减轻了许多,样貌上也变的更加俊俏。
“我在这里做事,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大吵大闹的?”庄青如好奇地问道,又问急昏了头的谢子俊,“你哪里不好了?”
“你才哪里不好了!”谢子俊顿时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儿,咆哮道:“我好的很!”
崔度从见到庄青如的欢喜中回过神来,拉着谢子俊道:“我们是来找苗医女的,听说她不在。”
关于这个,庄青如也不知道,于是便看向夏乐。
夏乐擦了擦脸上的汗,“苗医女今日被礼部尚书家请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那就把她叫回来!耽误了给雪娘治病,我要你们好看!”谢子俊像是着了魔了一般叫喊着,闹着。
崔度只好再度解释道:“雪娘是子俊的未婚妻,她身子不舒服,想请苗医女去看一看,子俊担心坏了,难免急躁了些,还请庄小娘子莫要见怪。”
庄青如恍然,原来是为爱痴狂啊!
苗医女确实是太医署最好的医女,只因她不但会其他医女所会的调养之术,还会简单的医术,尤其擅长妇科,也正因如此,她十分受洛阳贵人们的喜爱。
“这样,我跟你去瞧瞧罢。”庄青如道,既然是谢子俊的未婚妻,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她便去走一趟。
“你?”谢子俊的眼里充满了怀疑。
庄青如无奈解释,“我也是大夫,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在这里?”
崔度脑中灵光一闪,激动道:“听说比阳县出了个医术高明的女医,那不成是你?”
庄青如摸了摸鼻子,“如果你说的是和张医丞一道调配出了治疗瘟疫的方子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没错。”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出名啊!
崔度眼里的惊讶和赞赏越来越明显,他认真道:“这是你的本事。”然后又对谢子俊道:“子俊,雪娘那边等不了了,我相信庄大夫,不如让她去瞧瞧罢。”
谢子俊面露怀疑,他相信自己的好友,但有点不相信庄青如,可是她名声在那里,雪娘那边又实在疼的厉害,他只好放下狠话,“那你就去看看,若是治不好雪娘,我定不会放过你。”
庄青如有那么一瞬间想撂挑子,但对上崔度歉意又无奈的眼神,她耸了耸肩,心想等治好人,她再打击报复回来也不迟。
一行三人加上一个实在不放心、非要跟着的夏乐去了工部侍郎的府邸。
在进入府邸之前,崔度小声解释道:“子俊对雪娘喜欢的紧,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罪,只要遇到她的事儿,他就跟变了人似得,你莫要担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作甚。”
庄青如笑着点头,跟着他踏入了远门。
此时的工部侍郎后宅一片慌乱,几个年轻的郎君守在门口,听见里面的人传来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急的乱窜。
其中一个郎君见谢子俊等人来了,迎上前道:“怎么样?苗医女请来了没?”
谢子俊脸色发黑,摇了摇头。
那郎君又急了,“这可如何是好?雪娘已经痛了一个多时辰,要不请郎中来医治罢!”
“她不肯叫男大夫诊治,我们也没法子啊!”
“由不得她了,就是押也得押她瞧!”
郎君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这时,崔度忽然躬身道:“这位是太医署的庄大夫,不如让她去瞧瞧?”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在了庄青如的身上。
正当庄青如以为自己又要进行一系列解释时,先前开口的郎君直接打开门,将庄青如推了进去,“太医署的女医是吗?你快进去瞧雪娘!”
庄青如一肚子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被推进了厢房。
厢房里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娘子,她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儿一样,双手抱着腹部,蜷缩着双腿。
明明是大冬天,可是她竟生生地疼的满头大汗,连叫喊声显得虚弱无力。
大床的四周围满了人,其中一个妇人坐在床头,满脸心疼地安抚着她。
“先让开,我给她把个脉。”见她们看不见自己似得,庄青如果断出声,顺便来到床边坐下。
那妇人这才瞧见有一个小娘子走了进来,见她挎着药箱,熟稔地伸出手,握住了自家小娘子的手腕。
那妇人连忙擦了擦眼泪,安抚道:“雪娘,你乖啊,大夫来了,快给大夫看看。”
雪娘透过迷蒙的双眼,看见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大夫冲自己笑了笑,她松了一口气,顺从地伸出手。
庄青如一边把着脉,一边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或是伤到了?”
那妇人道:“她就是肚子痛,也不知怎地了?喝了药也见好!”
府里并不是没有大夫,但雪娘只肯让他们把脉,其他的什么也不说,大夫只能判断出她是腹部受了伤,开了些止疼化瘀的药。
庄青如把完脉,看了一圈四周围着的婢女仆妇,对那妇人道:“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那妇人愣了愣,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将其他人赶了出去,又来到床前问道:“她……她是哪里不好?”
她想到了最可怕的事。
庄青如摆摆手道:“应该是腹部受了重击,伤到了内里,我得看一下她的肚子,问一些私事。”
妇人松了一口气,再次对宁素雪安抚道:“好孩子,快叫大夫瞧一瞧,有什么不好你就说。”
宁素雪也察觉到了庄青如的细心,终于不再抗拒,她呜咽着道:“我肚子好疼,好难受!”
庄青如掀开盖在她腹部的被褥,看见少女雪白的小腹上一片青紫,长长的淤痕像一条狰狞的蛇,盘踞其上。
“天呐!”妇人大吃一惊,捂着帕子喊道:“谁干的?你这是何时伤的?”
“前两天。”宁素雪说完便将脸蒙在了被褥里,小声地抽噎着。
庄青如看完之后,隔着中衣揉捏着她的肚子,每动弹一次都能听见少女的抽气声。
“大夫,她到底怎么样了?”妇人问道。
庄青如心里有些疑惑,这伤虽然看着凶险,但不至于让她疼这么久,定是有其他原因,她再次问道:“你还有哪里不好?”
而且光是一个小腹上的伤,不足以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羞于看大夫才是。
宁素雪从被褥里探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小声道:“我,那个……月事……又来了。”
妇人再次惊呼,“你的月事不是还有几天吗?”
大户人家对小娘子的月事十分在意,婢女比小娘子记得都清楚。
宁素雪哭道:“我不知道……是,是伤了之后才有的,而且……好痛啊!”
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月事不准很正常,但痛成这样便有些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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