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书对傅金池的过去, 可谓所知甚少,除了他大概过得不太好这一点。
在他得到的剧情里,对反派boss的背景也只有暗示, 没有正面铺陈。
不过像“生母的坟被刨了”这种事, 任谁听起来都要觉得耸人听闻。
严子书微不可查地抽了口冷气,甚至暗暗为傅金池的处境感到心惊。
他皱了皱眉, 待要再多套点话,傅晓羽却也不甚清楚。傅晓羽也是从别人那儿道听途说的, 根本不保真。实际上, 中间的确有以讹传讹的偏差, 是毁墓,没到刨坟那么彻底。
不管是真是假,傅晓羽明显都不太关心这个话题。
相比之下,他更热衷分享些香艳谈资,这点严子书之前就领教过——这些二世祖的私生活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糜烂, 一度整个办公室都能充满他对于刚参加过的姓爱趴的高谈阔论。
就因为他是傅三叔的仔, 不仅没被当成性骚扰处理过, 还顺利跃升为鉴定部门中层管理。
今天傅晓羽却放弃了对丰儒肥囤的探讨,反而来八卦:“你是不是也是基佬啊?”
严子书微微惊异,他在公司从未出过柜,因为没有必要。
傅晓羽这样问,大概依然是从傅家那边听来的风声。
严子书打太极地表达了无可奉告的意思。
傅晓羽却露出略带猥琐的表情:“遮遮掩掩的,那就是喽。”
严子书搞不懂他全是黄色废料的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 他按捺住嫌弃,转移话题。
殊不知这还是傅晓羽嫌弃纪晨娘炮的时候,傅金池随口那句“男人也有男人的好”引发了连锁反应。回头傅晓羽去夜店跟狐朋狗友喝酒,吐槽这些基佬, 他本以为这个笑话可以引起共鸣,狐朋狗友们却纷纷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容,一个个嘲笑他只玩会女人落伍了。
傅晓羽当时经历了人生中的震惊时刻:“滚!老子他妈是直的!”
朋友却说:“这和直的弯的有什么关系?你玩了男人,又不代表你就是基佬,只是多体验一种花样而已。没听说过男人才最懂男人?以前咱们论玩儿,都没有你傅少爷会玩儿的,怎么现在反而就你赶不上潮流了?”
“草。”傅晓羽骂了一句,狐疑地问,“难道你们都睡过男的?”
狐朋狗友哄堂大笑:“快快,给傅少爷点两个会伺候人的来,保管你开启人生新体验!”
果然立刻有人叫了群少爷过来,男女混合,酒池肉林的,傅晓羽后来带走了两个男公关。
也确实像他朋友说的,他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玩法和体验。
有朋友那句“不代表你就是基佬”背书,傅晓羽最近甚至有点乐此不疲。
但按他的脾性,又不仅仅满足于夜店的专业服务人员,他还想试试干净点儿的。
刚刚看到严子书上车,傅晓羽想起来,有回听父亲说过,这是傅金池的人。
这个说法可以有多种理解,他一个箭步尾随上来,试探了一下,发现对方是基佬,他非常确定就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了。傅晓羽便打算跟傅金池把人要过来。
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这感觉跟要表、要跑车没什么区别。
傅金池给过傅三叔太多好处,傅晓羽料想这回表哥也不至于吝啬。
他想大不了回头从模特公司多弄几个人,跟对方换就是了。
大巴去温泉山庄的路上,傅晓羽还给傅金池发了个消息,说了这回事。
英瀚集团在温泉山庄赁了最大的会议室,用作年会会场。除了集团总部的全体员工,还有很多分公司的老总天南海北地专门飞过来参加,一时间人头攘攘,浩浩荡荡坐满全场。
傅为山进行了开场白,年会的具体内容安排,一半是工作表彰,一半是节目表演。
表彰的除了集团总部各部门的明星骨干,更主要是各分公司的业绩成果。大屏幕上的数据都很好看,该表演的都在卖力表演,力求在集团董事长傅为山面前多留点好印象。
严子书坐在一隅,却敢打赌他至少一半心思没放在年会上。
在会前,严子书还在傅为山脸上看到指甲挠了一道的痕迹。
严子书像他自己说的,谨言慎行不多问。
到下午,今天所有议程都搞完了,迎来free time,大家自由活动,三三两两去泡温泉。
公司给承包的费用是在这里过一夜,谁都不想浪费,不过普通员工能活动的区域,都是公共温泉,至于傅为山他们这些高层,住的地方自然有私汤,不必来挤大池子。
helen以前跟严子书一起接待客户,知道他这种活动不感冒,轻装简行连衣服都没带,她建议:“那你要不要去露天篝火晚会?”
严子书想了想:“算了,我不玩了,直接回房间。”
helen打趣:“你不会还要回去看文件吧?”
严子书“嗯”了一声:“马上就到投标截止日期了,我再去过一遍资料。”
其实藏宝阁项目的投标文件已经接近定稿,而他真正纠结的是,该怎么应对傅金池。
可傅金池现在人都不见,更别说跟他提什么要求了。
想到他,严子书不免又忆及傅晓羽在大巴上说的“他妈的坟都被人刨了”。
听着让人不舒服,他腹诽,真是没家没教。
说曹操曹操到,路上走到一半,刚刚正被他暗骂的傅晓羽不知从哪钻出来,非要拉着严子书去酒吧,说要去饮几杯,找人作陪。
温泉山庄是老牌景点,娱乐渠道齐全,自带棋牌室、餐厅、酒吧一系列基础设施。
严子书只道这二世祖今天行为反常,不知又抽哪门子风。傅晓羽顽皮赖骨,胡搅蛮缠,连“不去是不是看不起我”都搬出来,严子书只好跟去,看二世祖又想作什么乱。
他本不可谓不小心,去夜场、酒吧这些地方,都遵守最基本的安全原则,饮品不离身,只要离开视线一会儿,回来就不再喝,就没想到,从调酒师手上直接接过来的也有问题。
今天的酒特别上头。
严子书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已经觉得不对。
他下意识地去摸手机,试着解锁的时候,手脚都在发软。几息之间,巨大的晕眩感就攫取了他,但即便意识开始混乱的时候,他精密的理性还在沿着惯性发挥最后的功能。
比起浪费时间震惊傅晓羽原来不是只喜欢女的,或者他怎么敢,首要任务是自救。
药效作用得太快,严子书用使不上力的手指拨110。
虚浮地按了两个1,有人一把抢走了他的手机。
傅晓羽把他的手机装进自己裤兜里。
严子书扶着吧台,阻止自己往下打滑,傅晓羽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周围的声音忽远忽近,严子书顾不得理他,转而用力伸手去抓酒杯,那是能验残余药物的证据,却怎么也攥不紧。
玻璃杯摔在地上,乒乓一声四分五裂。
附近有人往这边看,傅晓羽嬉皮笑脸:“我们一块儿来的,他喝多了。”
对方欲言又止,傅晓羽顿转一副凶恶面孔:“他妈的关你屁事!少管!别给自己惹麻烦!”
路人转过头,放弃了多管闲事。
傅晓羽要搂着他往外走,严子书却不看他,目光透过镜片,死死地黏在调酒师身上。
调酒师躲躲闪闪地看这边,寸头,长脸,高颧骨,下巴有两颗痣,这是最直观的特征……
在短暂的时间内,严子书只能尽力把视觉信号转化成文字,试图储存在脑海里。
今天就算被狗咬一口,他也得记住共犯是谁!
傅晓羽半搂半抱,拖着严子书走到门口。酒吧里没有遇到认识的同事,大概团建中很少有人特地跑出来喝酒,傅晓羽很清楚路线,出去右转,就有vip通道直接上楼到达房间。
前面是两扇半腰牛仔门,严子书分不出远近距离,他的视域也开始扭曲变形,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倒真像醉了酒的样子。傅晓羽架住他,好像暧昧地说了什么。
但外界的声音像要经过几道罩子,才能艰难地传到他耳朵里。
有人问:“你们在干什么?”
这话,严子书已经难以理解,声音却给了他一闪而过的熟悉。
傅金池站在门外的霓虹灯光下,盯着傅晓羽和他怀里的人,露出森冷的令人畏惧的神态。
傅晓羽觉得自己该理直气壮的,毕竟他已经“报备”过了,当下却生出莫名的心虚。
“金池哥。”他叫了对方一声,有点谄媚的意思,“就上午跟你说的嘛……”
傅金池淡淡地笑了一下:“我看到了。”
傅晓羽松了口气:“那就好……”
啪地一声,傅金池扬手,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为响亮,打人不打脸,比起疼痛,羞辱和警告的意味更浓重。
傅晓羽被甩懵了,在他的记忆里,还真没人敢这么对过他。母亲拿他当掌中宝,往往就算傅三叔动他一指头,都会让她像头母狮子一样发疯,以至于他一点儿不曾吃过皮肉之苦。
他耳朵嗡嗡直响,抬手捂住脸,然而一松手,严子书便止不住地往地上滑去。
傅金池连忙伸手捞住他,脱下大衣,把人兜头盖住,然后按在怀里。
严子书靠在他胸前,全身大半重量都压在对方胳膊上。和傅晓羽绵软得令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拉拽不同,这是一双常年锻炼的有力的臂膀,不会让他轻易摔下去。
大衣还带着傅金池的体温,严子书的视线被彻底遮蔽了,谁也看不到,然而在这狭窄的黑暗中,他本能地感到温暖和心安,意识渐渐濒临涣散。
“你疯了吗?”傅晓羽终于回神,“你就为了他打我?”
他立刻觉得自己气势弱了,但对方摄人的目光把他钉在原地,实在让他生出悚然之感。
傅金池说:“这一巴掌是替你爹妈教教你,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这是下三滥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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