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朔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
第二反应则是,便宜爹未免也太过敏锐了一些。
只不过便宜爹之所以这么大的反应,估摸着是在诈他,并不是真的猜到了什么。
前世今生之事,哪儿是这么容易就猜到的?
有关于这件事儿,自己肯定是不能说实话的,但凡自己提了任何一个有关于老顾总的字眼,项鸿父子两人都活不了。
叶朔亦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他们。
故而叶朔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如果儿子说,只是单纯的对这父子两人有好感,爹你信不?”
景文帝好悬没气笑了。
“你觉得呢?”
他把自己当成是傻子吗?
景文帝自认自己如今身子骨确实是不大好了,但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叶朔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是,这个理由确实是不太有说服力,感觉是在侮辱便宜爹的脑子。
叶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好吧,事先声明,我说实话爹你可不能生气。”
景文帝罕见的没有事先点头,只是淡淡道:“你说说看。”
叶朔:“……”
便宜爹现在是越老越不好糊弄了。
叶朔的打算一下子落了空,只得道:“事情是这样的,就是儿子先前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儿子来到了一个特别神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头,铁做的大鸟能够在云层里头飞,铁做的名叫汽车的四个轮子的东西不需要马拉,也能在地上跑,还有啊,一种名叫高铁的东西,甚至能够日行千里,儿子大致的算了一下,从梁州到这儿,最多也就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就到了……”
听着下头小儿子喋喋不休的在那里说着什么,景文帝第一反应就是忍不住嗤笑。
用铁打造的东西那么重,怎么可能在天上飞呢?
景文帝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儿子是在糊弄自己,甚至还用这么令人发笑的方式。
但是渐渐的,听着听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因为小儿子对这些东西的描述十分的详细,景文帝深知,如果是凭空捏造的话,根本做不到把这些东西的细节都给描述的一清二楚。
到了后来,景文帝自己也开始拿不定主意了。
景文帝思考了一下,然后问了几个细节,叶朔自然是对答如流,景文帝越发惊疑不定。
小儿子前后甚至能够逻辑自洽,实在是不像撒谎的样子。
小儿子本身不是个傻子,相反还机灵的很,不会拿这么容易被拆穿的事情来糊弄自己。
见时机差不多了,叶朔话锋一转,道:“然后儿子还梦到,自己在那个世界里,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对不住了上辈子的老爸,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能拜托他老人家委屈一下了。
老顾总那么善良,想必他是不会介意的。
这么想着,叶朔彻底丢掉了心中最后一点负罪感。
记
“而那个儿子,就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男子,儿子之所以会那么喜欢那个小孩,就是因为他长得跟儿子的儿子,也就是您的孙子特别的像。”
“我当时压根没想那么多,结果等他爹出来,儿子一下子就憋不住了。”
叶朔这一番话十分的巧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让人分辨不清,究竟哪里真,哪里假。
在叶朔口中,他成了父亲,老顾总反倒成了儿子,两者的角色一下子就颠倒了过来。
突然多了个爹便宜爹容不下,突然多个儿子便宜爹总不至于还要找人家麻烦吧?
“虽说这只是黄粱一梦,但到底在见到那人之后,儿子总归是不忍心,看着他们父子继续过那种苦日子。”
就在叶朔满心觉得这个办法简直是天衣无缝的时候,却听到上头的景文帝冷不丁的开口。
“滚。”
叶朔愣住。
见他如此反应,景文帝又重复了一遍:“你给朕滚出去。”
怎么好好的,便宜爹还发起了脾气?
叶朔被一堆侍卫轰出去的时候还百思不得其解,在心中复盘了一遍,感觉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啊。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景文帝确实是没有抓住叶朔话语里头的漏洞,因为除了老顾总跟他的父子身份之外,其余叶朔说的全都是实话。
但除了皇帝之外,景文帝还是一个父亲。
出于父亲敏锐的直觉,景文帝隐约能够感觉到,他在撒谎。而撒谎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保护那对父子。
因为两个外人,小儿子竟然选择欺骗自己,可见这两个人在他心中,不是一般的重要。
他选择的是那两个人,然后舍弃了自己。
就在一旁的王自全拼命思索着九皇子究竟哪儿说的不对的时候,就听到一旁的景文帝开了口:“他竟敢骗朕说那人是他儿子,有这么为自己儿子鞍前马后,甚至不惜欺君的老子吗?”
如果真是儿子,在自己面前,他何至于如此遮遮掩掩?
景文帝觉得,那不是他儿子,倒更像是他老子!
等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一切倒是就能够说得通了。
刹那之间,景文帝心中豁然有所明悟。
再一想到他那一夜拼命追赶,结果等到了地方之后发现人不见时那满目的颓唐,仿佛丢失了至宝的孩子,更甚至…他当时还哭了。
仅仅只是一个梦罢了,若是真的,又该如何?
景文帝一个没忍住,一口气将面前的素描画像撕了个粉碎。将画像撕了还觉得不够,景文帝又把眼前能砸的东西全给砸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勤政殿里头一片的狼藉。
“混账东西!简直混账!”
王自全自打伺候景文帝开始,就从来没有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就算是当年面对北庭,还是太子的圣上也是能忍则忍,鲜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更何况,圣上如今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本身就动不得怒,王自全当即跪倒下来:“圣上,龙体为重,还请您保重身体啊!”记
在王自全看来,不过是区区两个庶民罢了,以圣上从前的性子,随便找个由头杀了也就杀了,谁又能够说什么呢?
见景文帝胸膛剧烈起伏,两只手也在发抖,王自全想也不想:“两个贱民竟敢惹得圣上不痛快,奴才这就去带人结果了他们!”
对比九皇子的态度,自然是圣上的心情更为重要。
然而让王自全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打算带上人拿牌子出宫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景文帝在最后一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挣扎着开了口。
“…不必。”
刚刚经历了一场暴怒,景文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好半晌,他道:“区区两个贱民罢了,不必理会。”
圣上他…竟然选择放过他们!
王自全满目震惊的回过头来,却看到景文帝不知何时,早已经转过了身。
九皇子失宠了。
这样一则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了整个后宫。
然而这一回却是压根无人在意,更没谁在背后幸灾乐祸,毕竟这样的事儿她们这些年见的实在是太多了,起先大家伙还会跟着激动一下,现在心里头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反正最后还是要和好的,父子两个之间哪儿有什么隔夜仇,若是她们真的信了,反倒成了跳梁小丑。
总之,没有人将这当成是一回事儿,就连六皇子也只是匆匆提醒了一句,叫他懂点事,别总惹父皇生气,叶朔见状,面上答应,心中却是苦笑不已。
他也想来着,但无奈这回的事儿不比寻常,便宜爹若是真猜到了什么,怕是轻易都不会原谅他了。
毕竟便宜爹本身就不是什么大度的性子,更何况事关他做皇帝为人父的尊严,他这回又岂能够再轻轻放过?
谁乐意自己的孩子有两个爹啊!
因为便宜爹眼下到底是在气头上,叶朔进宫的频率便比平时的时候高了许多,原本他还寻思找个机会跟便宜爹和好来着,结果谁成想,便宜爹一看到他,立马就变了脸,自打那回之后,叶朔便开始躲着他走了。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叶朔也不敢再上前去惹便宜爹的眼。
反倒是尖尖,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
“你跟父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一言难尽,三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叶朔挠了挠头,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见眼前的青年一脸的苦恼之色,尖尖没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父皇过来,我去想办法帮你说道说道。”
总不能叫他们两个就这么一直别扭下去吧?
“别!”叶朔大惊失色。
“这事儿你可别插手。”不然的话局面恐怕要变得越发的混乱。
尖尖闻言,却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叶朔怕她刨根问底,于是提起旁边的一筐子水果,忙不迭道:“听说赵娘娘又病了,我去瞧瞧她。”
说完,叶朔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使得被留在原地的尖尖气的直跺脚。
当叶朔推开书兰斋的大门时,就看到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的赵充容越发的瘦记削了,整个人更是老的厉害。
自打上次风寒的事情之后,赵充容后来虽然好了,但身体到底还是一天不如一天,现如今时不时的,便要病上一场。
又想到太医之前的诊断,叶朔心里头不由得一酸。
赵充容虽说是病了,但还没有病糊涂,她同样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就连赵充容也没想过自己在失去了女儿之后,还能够再活上这么久,这将近二十年过去,她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
赵充容自己都快要六十岁了,她的父亲跟母亲也早已仙逝,底下兄弟姐妹侄子侄女之类的,也早就没的没,散的散,不在上京了。
又想起最近的传闻,赵充容如今算是孑然一身,又是将死之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唯一放不下的,也就是剩下叶朔跟尖尖这对兄妹而已。
圣上素来翻脸无情,赵充容更是记得他当年冷酷的模样,思虑许久,她到底还是将心中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
因为她害怕自己再不说,那件事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在皇宫里头这么年,赵充容就只学会了一件事,莫要对皇帝动什么真感情,不然的话,恐要伤人伤己。
与此同时,景文帝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景文帝怎么也没有想到,赵充容竟然如此大胆,他更没有想到,赵充容竟然会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者。
听完暗卫所言,景文帝竟有一瞬间的慌乱,连杯子里的水洒到身上都顾不得去擦。他嚯的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第一反应就是——
杀!
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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