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返回抚川之后,没顾得上回家,立刻与李长军一起,赶往市公安局指挥中心。
可到了之后才得知,蒋宏刚刚带着人走了。林海连着打了两个电话,却无人接听,后来通过指挥中心的电台呼叫,才得知在黄岭和抚川的交界处,发现了疑似被余红旗抛弃的车辆,蒋宏正带着特警中队赶赴现场。与此同时,全市的机动警力,也正在朝着那里集结。
二人听罢,不敢怠慢,连忙驱车赶了过去。
抚川、黄岭、东辽,三座城市,呈品字型排列,大兴桥交通枢纽建成之后,让三座城市有机的联系在了一起。
抚川的北庙子乡与黄岭的棋盘乡隔东阳河相望。东阳河的河面宽达两百多米,但由于黄岭在上游修建了水库,所以,每逢冬季枯水期,河道基本断流,徒步即可穿越。
一路上,不时有打着警报器的警车超越林海的车,朝着北庙子乡方向疾驶而去。
“这已经是第七辆了。”李长军笑着道:“看来,今天晚上抚川公安局是要倾巢出动了。”
林海嗯了声:“相比东辽,抚川公安的战斗力和执行力要强很多,枪案发生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就把余红旗锁定了。这要是放在东辽,磨磨蹭蹭的,没准折腾多久呢。”
李长军点了点头:“东辽政坛山头林立,各自为政,遇事不给你拆台就算是给面子了,哪里有什么执行力?抚川就不一样了,李光旭一人独大,执行力当然是没问题的。其实啊,说到战斗力和执行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钱,公务员也是人,是人就要过日子,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不要钱,孩子要上学,老婆要买包,车子要加油,房子要还贷,没钱都玩不转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抚川公职人员的待遇在全省数一数二,到了关键时刻,自然是三军用命了。这年头,物质刺激不到位,光空谈情怀和奉献,忽悠一时还可以,时间长了,没人买账的。”
话虽然直白了些,但却很现实,林海听罢,笑着说道:“李哥,你可是搞宣传出身的,不该说这种充满消极和负面情绪的话啊。”
李长军叹了口气:“正是因为我是搞宣传的,所以,才更知道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我在体制内干了将近二十年,曾几何时,也是满腔热血,可这么多年下来,以天下为己任的豪情壮志早就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世故和圆滑,惭愧之余也很无奈,事实上,这也是我选择退出体制内的原因,既然没有了为人民服务的理想和初心,那索性就换个活法,专心专意的为自己活着吧。”
林海沉吟着道:“在某种程度上,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令人钦佩的,总比那些利用手中职权牟利的人,要强很多吧?”
李长军听罢,却哈哈大笑起来。
“老弟,我没那么高尚的情操,主要是没有机会以权牟利啊,但凡要是有,我也就凑合着混了。成天摆弄那几个汉字,兜里比脸还干净,除了混个吃喝之外,屁也没有,眼看人过中年,只能穷则思变了。”
林海也笑:“李哥,你这话说的,让我都没法子往下接了。”
李长军却正色道:“这很正常啊,我只是说了几句真话而已,我给郭书记当了五年的秘书,本来以为能从此平步青云,谁想到赶上了政坛大地震,郭书记落马了,我差点没跟着他一起吃牢饭。如果跟你现在似的,一路顺风顺水,大权在握,谁愿意撇家舍业的在外面打工啊。你以为私企就好混啊,有人地方就有江湖,其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一点不比体制内差啊!”
林海想了想,又道:“你还是有能力的,换个赛道,照样遥遥领先。顾书记不是说了嘛,中夏的执行总裁,二号人物啊,年薪赶上十个省委书记了。”
李长军淡淡的道:“顾书记那话,你千万别当真,我的年薪确实很高,但充其量不过是高级打工仔,和手握生杀予夺之权的封疆大吏不可同日而语,在我们这个国度,权力永远是凌驾于金钱之上的。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吧,假如这世界上真有长生不老之药,那姚启超、陈思远、王宇,这些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佬们,恐怕连闻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在权力面前,钱就是张擦屁股的纸,一文不值。”
林海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开着车,若有所思。
李长军则继续说道:“陈思远如果过不了这一关,远方的垮塌速度是会超出你想象的,其产生的巨大冲击波,整个金融业和地产业,都会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创。”
“姚董事长之所以故意隐瞒两天,就是因为这一点吧?”林海问道。
“差不多吧,实不相瞒,姚董是不想让陈思远出状况的,这两年,中夏已经预见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正在积极的做战略调整,可船太大了,想调头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远方现在暴雷,中夏损失也会很大的。”李长军说道。
“有这么严重嘛?”林海多少有些不解。
“非常严重,这二十年,全国都在靠地产拉动经济,这是很不正常的,一个行业的飞速发展和膨胀,势必会形成泡沫,而泡沫是肯定会破裂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有关部门最近一直在强调经济软着陆,就是预见到了地产泡沫破裂的危险性,可惜啊,大家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开始的。”
林海笑了笑:“要这么说,王大伟应该是在破坏国民经济啊,他挖空心思想把事情闹大,开始的时候,是想让我当牺牲品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是他自己承受了一切。”
“这个帽子有点大。”李长军笑着道:“不过,王大伟的政治野心确实不小啊,如果有一天他能得势的话,省内怕是死一批人的。”
林海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余红旗会被抓住吗?”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李长军说道。
林海一惊,连忙问道:“为什么?”
李长军神秘的笑了笑:“你知道,为什么姚董只拖了两天,而并非三天或者一天吗?”
林海的心中咯噔一下,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两天,很可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姚启超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既给了余红旗足够的逃脱时间,又不至于和顾焕州彻底闹僵。
想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声,喃喃的道:“个顶个都是老奸巨猾啊。”
“你就别发感慨了,这些话,我也就是当着你的面念叨念叨,其实,在这个局中,每个人既是棋手也是棋子,谁都无法左右全局,最多只能影响局势的走向罢了,至于最终谁吃亏谁获益,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林海无语,只感觉心中沉甸甸的,像是被压了块大石头。
命运之神到底会眷顾谁呢?
车子在空旷的公路上飞驰着,转过一个路口,前方突然出现了红蓝色的警灯,一名交警和两名荷枪实弹的特警战士站在路中央,示意停车。
林海把车缓缓停了,落下车窗,交警很客气的说道:“对不起同志,请您下车,出示证件。”
林海刚要亮明身份,却见一台警用摩托车开了过来,径直到了车前,车上的骑警看了眼林海座驾的牌照,随即跟执勤人员低声说了几句,交警听罢,连忙闪开了道路,并朝林海立正敬礼。
骑摩托车的警员朝林海做了个跟随的手势。林海会意,启动车辆,跟了上去。
“看到了吧,这就是权力,如果没有你,我这个中夏的二号人物,照样得下车接受检查的。”李长军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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