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群山出现在天空里,还有那条在高空远眺也能清晰看见的笔直大道。
修行者们看着秦皇登上高高的石阶,来到山顶小庙,看到那个白衣如仙的男子。
回音谷外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人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井九居然一直躲在神使居住的不周山里!
难怪就连青天鉴灵都无法找到他的踪迹,只是规则允许他这样做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次令人们震惊。
随秦皇上山的数十名秦国强者被尽数斩裂,秦皇重伤,而井九的剑似乎都没有拔出来。
回音谷外有很多真正的修行强者,眼力不凡,自然能看出来井九已经出剑,只是速度太快,身法玄妙莫测。但他们不知道井九用的究竟是什么剑法,惊叹不已,心想青山的剑道天才即便在幻境里竟也是如此了得。
接着神使出现,拿出了那张纸。
那是数十年问道。
从问道者们初入幻境,其间风雨飘摇,白云苍狗,碧海蓝天,直至秦皇封禅,被井九重伤于庙。
那张纸最下方写着二十六个名字,那是进入幻境的二十六名问道者,按照他们在幻境里的停留时间长短、所建功业排出名次。榜单前列是几个熟悉的名字,童颜第五,白早第四,奚一云第三,何霑第二,白千军自然居首。
回音谷外的修行者议论纷纷,尤其对何霑颇感可惜,如果他不是忽然放弃大好基业,毅然远赴海外,以他在幻境里展现出来的能力与权谋,应能与白千军一争高低。
有些意思的是,榜单倒数第一并不是最先离开幻境的问道者,而是那名叫做姜瑞的散修。
想着那名散修在幻境里的丑态以及最后惨淡的结局,修行者们很是不耻。
青山弟子幺松杉挑眉问道:“此人在何处?”
有人应道:“好像早就已经离开,应该是怕何霑出来弄他。”
大树下,那位水月庵的少女听着这些议论,望向瑟瑟,小声问道:“你真准备把他一直关着啊?”
瑟瑟说道:“我可听不懂你说什么。”
事情做就做了,但承认是绝对不能承认的。
榜单倒数第二是那位昆仑弟子。
井九与卓如岁的名字出现在很不起眼的中间段。
这让很多人感到吃惊,青山弟子们更是剑眉微挑。
在他们想来,卓师兄杀了最多的问道者,小师叔更是了得,凭什么排在这里?
如果放在平时,青山宗必然不会答应,只是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解决。
神使说得很清楚,只有白千军才能拿到仙箓,那井九应该怎么办,真的答应秦皇的条件?
无数视线落在天空里,注视着庙里的井九,猜想他会如何选择。
在人们想来井九应该会答应秦皇的条件,即便是方景天与南忘这两位青山大人物也持相同的看法。
如果白千军死在井九剑下,这次的问道大会便没有胜者,仙箓还是会留在云梦山,对中州派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为青山宗的利益考虑,井九也应该答应他。
白千军便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强硬。
回音谷外忽然再次响起一阵惊呼,因为他们看着井九提剑走到神使面前,然后听到了那段对话。
童颜与白早来到青天鉴旁,奚一云与其余的问道者也来到了这里。
他们看着闭眼沉睡中的井九与白千军,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那只琉璃铃铛忽然发出一声极其清脆的鸣声。
井九站了起来!
众人吃惊想着难道幻境里的事情结束了。
但井九的眼睛并没有睁开,气息也没有任何变化,明显没有醒来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神魂在幻境里面,真身为何能动?
难道他居然连通了真实与虚幻?
看着这幕画面,包括白早与童颜在内,所有人都震惊的无法言语,觉得好生不可思议。
……
……
威胁的前提是你有能力伤害、甚至消灭对方。
所有人都觉得很荒唐,就像秦皇一样。
神使是青天鉴的规则具象化,那井九如何伤害甚至消灭对方?
“规则就是这个世界运行所遵循的法则。”
神使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
那些必须被遵循的法则,是无法被改变的,更无法被抹灭。
比如春天的时候树会变绿,秋天的时候会变红,然后落下,变成腐泥。
比如小溪会往下流,遇着山崖形成瀑布,汇成潭水。
比如冰冰于水。
比如青青于蓝。
神使继续说道:“我的能力是这个世界的上限,这也是规则。”
井九说道:“墨公当年触摸到了上限,所以遇着雷劫。”
“不错,他知道自己无法逾越,所以选择了放弃。”
神使说道:“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一种力量可以超过我,因为我就是那道线本身。”
井九说道:“所以你对那道线之上的世界一无所知。”
“你到底在发生什么疯?”
秦皇再也听不下去了,喘息着说道:“如果他可以被战胜,我们这些人为何要如此辛苦争抢问鼎的资格!”
井九说道:“我没有抢过。”
秦皇怔住了,想着这些年的事,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觉得好生不可理喻。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疯的……你这个疯子!”
来到青天鉴幻境里的修行者,每个人都自幼勤奋修行、努力,不肯浪费半点时间。
因为他们想要获得更高的位置与权势,最终成为真正的天下共主,以求得到神使的认可。
井九生来便是楚国皇子,很顺利地成为皇帝,按道理来说,他起步的位置要比别的问道者都高,但是……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
……
“墨公当年差天一线,差我亦是一线,我与天差不多齐。数十年后,我想知道究竟是天高,还是我更高。”
井九说完这句话,挥剑斩向神使。
神使没有动,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轻薄的木剑,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振动,发出嗡鸣的声音,足以切开世间最坚固的事物。
然而,它无法斩开青铜鼎上散出来的烟雾。
木剑遇烟而溃,变成无数粉末,随风飘散,如青烟一般。
青烟里,神使静静看着井九,没有怜悯,没有同情。
再如何强大的剑道修为,在规则面前都没有意义。
井九依然平静,放掉手里残余的剑柄,向前踏了一步,便要走进青烟里。
神使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那双无情无识的眼眸里忽然出现匪夷所思的情绪。
擦擦擦擦,无数声极锋利的剑鸣声在庙里响起,然后迅速扩散至整座不周山,落在所有人的耳里。
轰的一声巨响!
小庙变成无数碎屑,激散而出。
秦皇浑身是血,惨然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生死。
阳光散落峰顶,已然没有井九与神使的身影。
……
……
山间的瀑布忽然倒流,溪水骤涨。
满山红叶忽然渐渐变绿。
极寒之地的冰忽然变得滚烫起来,蒸出无数云雾。
海上起了一场大风,海面却平静如镜。
无数云雾汇集至不周山的上空,变成如铅的厚云,遮住了太阳。
幽暗的天空里忽然出现一道笔直的剑光。
无数天雷落下,释放出恐怖的威能。
闪电照亮天空,又骤然消失。
那道剑光依然向上而去。
在剑光的四周,隐约出现无数道身影,实则都是一人。
……
……
青天鉴的世界里,出现了无数异象。
不周山处的动静,吸引了无数视线。
河间郡的一间王府里,那位中年王爷看着天空里的飞沙走石,脸色苍白,害怕不已。
南方某处山野,已然垂垂老矣的张大公子,看着忽然在深秋生出的野花,又看了看极远处天空里的那道剑光,忽然生出某种猜想,颤颤巍巍地跪到地上,叩了三个响头,然后举起双臂,用苍老的声音嚷道:“陛下威武!干死他们!”
大海深处,所有船队都紧急驶回了岛间船坞,何霑一个人留在了海面上,感受着天道法则的细微变化,低头不语。
青鸟依然在枝头,看着雷电交织的阴云与那道不肯回头的剑光,很是忧虑,忧的是井九能不能成,还有就是……都被人看了去,将来不知道有多少麻烦。
……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看似很长。
其实很短。
天空忽然放晴,一片碧蓝,就如远方的海。
雷鸣电闪不再,那道剑光也消失无踪。
小庙已经变成废墟,青铜鼎静静留在原处,散出青烟。
青烟里,神使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比先前淡了很多。
井九回到峰顶,带来一阵清风。
清风拂过,青烟渐散,神使的身形也随之离散,化作无数光点,消散无踪。
井九的神情有些疲惫,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走到青铜鼎前。
青铜鼎仿佛回到最初的模样,但已经有了变化,那些纹饰里隐隐透出亮光,隐有仙意溢出,难道仙箓就在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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