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颜说道:“那是皇宫供奉金明城。”
雀娘接着说道:“我被他制服,然后就被送到了这里……对了,这里是哪里?你们为何会在这里?先生呢?”
赵腊月与顾清对视一眼,知道大家都猜对了。
童颜看着雀娘问道:“你先说说,朝歌城现在是什么情形?”
雀娘已经冷静下来,知道事情有古怪,说道:“看似平静,却有暗流涌动,似乎要出大事。”
童颜望向赵腊月说道:“看来你推算的没有错,陛下要走了。”
赵腊月沉默了会儿,问道:“中州派会去哪些人?”
她问的不是谈白二位真人与越千门这些闻名于世的长老,而是云梦后山里的那些隐藏强者。
“那些老人应该不会出手。”
童颜视线微垂,片刻后说道:“除了有个叫寇青童的凶人,现在只能希望他不会在朝歌城出现。”
元曲说道:“就算中州派去抢皇位,掌门师叔何至于如此谨慎,提前就把我们关了起来?”
童颜说道:“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次中州派不会玩弄任何计谋手段,就是要与青山宗堂堂正正斗上一场,局面很是凶险。”
元曲很是不服,说道:“难道我青山宗就不如中州派?你到底是哪边的?”
童颜说道:“在此之前,我肯定会认为青山宗必输无疑。”
洞府里更加安静,因为众人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如果青山宗与中州派真的正面开战,最巅峰的战力始终有所不足。
柳词真人的离去,直到现在也无法弥补。
但童颜的话明显还有后文。
“不过太平真人好像还没有死。”
童颜把棋盘上的棋子拨到一旁,说道:“现在又知道他就是景阳真人,胜负就难言了。”
雀娘走到他的对面,拾起一颗黑子,看似随意、实则非常郑重地落了下去。
……
……
朝歌城的皇宫里,平咏佳正在随井九散步。
他很少与自己的师父如此亲近、长时间的接触,尤其是看着师父白衣上的那些泪痕,更是紧张的不行,经常走成同手同脚的模样。
穿过那片花树,行经几方池塘,来到一座幽静的宫殿里,井九掀起白衣长襟,在椅上坐了下来。
平咏佳得到他眼神示意,方敢看似随意、实则非常郑重地坐在了下手。
神末峰的人们都很敬重井九,但要说亲近感,除了赵腊月便要算平咏佳了,虽然他与井九接触的次数最少。
当年他只是个洗剑阁里的普通弟子,如果不是被井九选去了神末峰,怎么会有现在的造化。
就因为这件事情,他对井九都会感激一辈子。
“梅会结束了,坐会儿就回青山吧。”井九说道。
平咏佳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师父,哪里肯就这么离开,而且他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师父藏在皇宫里,肯定是要办大事,这种时候做弟子的怎么能走?
听到井九的话,他把头摇的像寒蝉的甲肢似的。
井九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师兄们都走了,你留下做什么?”
平咏佳说道:“师兄们才不会走,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井九说道:“不想走就不走。”
说服这些孩子是很麻烦的事,不然他也不会直接把赵腊月他们骗去青山隐峰。
只是他算到了很多,却唯独没算到平咏佳会在剑峰里醒来,会去神末峰吃了那瓶丹药,会去参加试剑大会,然后来到了朝歌城。
世间万物自有其理,既然平咏佳醒了而且来了,那么自然有来的意义。
平咏佳见师父同意自己留下来,很是高兴,不料紧接着又听到了另一句话。
“过些天会有些小事发生,到时候我让你跑,你就跑回青山,把看到的告诉童颜,以后的事情让他安排。”
听着井九的这句话,平咏佳感觉到强烈的压力与不安。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一道声音便从殿后飘了出来。
“那我呢?先生!”
随着那道声音飘出来的还有一个小女孩。
那小女孩穿着宝蓝色的衣裳,眉眼如画,额前黑发如叶,梳着一个小辫,看着可爱极了,如果没有注意到她的脚始终离地面有一尺距离的话。
平咏佳吓了一跳,指着她的脚,声音颤抖着喊道:“鬼……鬼……鬼啊!”
阿飘有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牵着井九衣袖苦苦哀求说道:“先生,你把师兄们都弄走了,为啥要把我留在这里啊,到时候也让他带着我跑好不好?人家好怕的。”
平咏佳看出来了这个小姑娘应该不是鬼,而与自家有什么关系,带着警惕问道:“你谁啊?”
他是神末峰的小师弟,可谓是占尽了便宜,不要说以前顾清与元曲对他的照顾,只说这次在棋盘山遇着雀娘,雀娘也都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如果再来个更小的……
阿飘仰着小脸,得意说道:“我是先生的关门弟子阿飘,你又是谁?”
听着关门弟子四个字,平咏佳顿时便急了,心想凭什么啊?我这个关门弟子才做了几年,怎么又来了一个?
不待他扑过去抱井九大腿说委屈,阿飘便委屈兮兮说道:“我是个女孩子,你和我争什么争?”
平咏佳怔了怔,心想是这个道理啊,将来自己还是青山宗的小师叔,怕什么呢?
阿飘见解决了他,继续开始说服井九,仰着小脸,可怜兮兮说道:“先生,你就放人家走嘛,我境界低微,又帮不到你什么。”
井九水火不侵,哪里会在意这磨人的软剑,说道:“你既然要跟着我学帝王术,这些天便是最好的时机。”
……
……
阿飘真的要崩溃了。
她亲眼看着先生把顾清那些人骗回青山,关进那座洞府里,自然能猜到接下来肯定要发生大事。
这种崩溃的感觉,直到她随着井九来到皇宫正殿,看到传说中的人间神皇时,依然没有任何减退。
神皇看了她一眼,对井九问道:“这就是你给下界选的冥皇?”
井九嗯了一声,说道:“带她来向你学习一下。”
神皇洒然一笑,说道:“我这辈子当皇帝,就胜在一个稳字,有甚好学的?”
井九说道:“稳就不容易。”
前任神皇假死遁入果成寺,太平真人掀起那么多的风雨,中州派在旁冷眼相观,景氏皇朝却能平稳运行三百年,人间未遭战祸,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功德,甚至是伟业。
神皇走到殿前的石阶上,望向仿佛无垠的广场,忽然说道:“既然稳了这么多年,我希望今后也能稳下去。”
井九说道:“我答应你,今次的事情只在朝歌城,想来谈真人也是这个意见。”
神皇得到了他的承诺,面露满足的微笑,说道:“最后这段日子,您能过来陪着,我已经知足。”
井九说道:“每思及此,便令我不愉快。”
这是非常罕见的直抒胸臆。
神皇有些意外,转身看着他问道:“您见惯世间生离死别,亦不能淡然?”
井九说道:“无法淡然。”
神皇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为何?”
井九说道:“因为我怕死,也怕你们死。”
神皇忽然笑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笑的非常开心。
井九也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开了宫殿。
阿飘跟在他的身后,脸上写满了惘然的神情,心想你们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回到那间幽静的偏殿里,平咏佳向阿飘使了个眼色,阿飘回了个脸色,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井九走到窗前,神情平静望向远处。
平咏佳与阿飘望了过去。
窗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有些孤单,看着便令人难过。
……
……
水月庵的圆窗里也出现了一个人。
那位老人穿着灰色的衣衫,额头宽广的仿佛能把窗外的湖水全部盛进去。
水月庵主与庵里的高手们,站在湖畔的青石道上,看着那位灰衣老者,眼神极其复杂。
水月庵的大阵竟是根本都拦不住此人。
中州派掌门谈真人果然不愧是朝天大陆的最强者之一。
只是他这等行为何其无礼,如果圆窗里的那位现在还醒着,水月庵怎会任人如此羞辱?
谈真人收回望向窗内的视线,对着庵主与一干人等微微欠身,说道:“抱歉,只是事在必行,还望庵主见谅。”
以他的身份主动道歉,虽然水月庵方面还是无法原谅,但众人的脸色终是好了些。
庵主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来到窗前,望向谈真人问道:“陛下要宾天了吗??”
谁都能猜到谈真人的来意。
水月庵向来清心修行,只管与果成寺共同镇守通天井,除了沉睡中的那位,极少理会修行界的事务。
即便这些年水月庵因为某些原因偏向了青山,与中州派之间也没有任何恩怨,甚至连瓜葛都没有。
谈真人忽然出现,以难以想象的境界震慑全场,当然是为了带那位皇子离开。
“妖狐的儿子怎么能成为人族的神皇呢?”
谈真人没有直接回答庵主的问题,说完这句话后,便向湖水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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