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直是诗语主持的,而且按照李长河临走时吩咐,他们还从各大商人那里收集很多商业信息。
其实商人往往对天下大势是最清楚的,正如红楼梦中写的,普通人和做官的都认为宁国府和荣国府如日中天,而作古董生意的商人却说两府已开始衰落,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
起初不明白为何是商人知道,当官的和百姓都不知道?
多读几遍明白过来,后来书中王熙凤为维持府中运转,已开始悄悄卖府里的物件,这种事外人也好,家人也好,必是要瞒着的,可商人却知道。
东西从哪来,流向哪,商人是最清楚的。
谁兴谁衰,哪里风气如何,钱财物资去往何处,商人心里都是明白的。
粉饰太平,装模作样没用,因为人终归要吃穿用度,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出来,所以统治者不喜欢商人,因为他们知道老底。
当然,精明的商人自也不会傻到去揭老底,心里有数,秘而不宣,生意为上。
王府同各地大商合作,能收集的情报就多了很多。
比如香水和将军酿的生意,景国之内宁江府、京西路的大同府、剑北路的成都府最好做,这说明几地是景朝比较富庶之地,消费得起高端产品。
景国之外,和西夏皇商最好做生意,特别是香水生意,这说明西夏皇室可能如外人所说,国主沉溺女色,奢靡之风盛行,一代不如一代。
而且几个和西夏有生意来往的大商还透露,能悄悄重金收购到西夏的冷锻甲和冷锻剑。
要知道辽“国鞍,西夏剑,高丽秘色”为天下三宝。
西夏的冷锻甲和冷锻剑不是寻常物,是皇帝卫队,西夏最强战力三千铁鹞子的装备,世代世袭,十分珍贵,结果却流卖到市面上来,看来西夏高层真的开始腐败了。
而和辽国则将军酿更好卖,香水反而不说话欢迎。
值得注意的是,辽国南部的南京、西京,也就是前朝丢掉的养马之地,有人大量买进皮革,铁石,这可能是动荡的前兆。
商人们自然不会乱说,有生意做就是好事,而且那些地方归属辽国南院大王管辖,本就监管稀疏,因为辽人一向对外族事务不太上心。
而西京(云州),南京(幽州)两地是契丹六部之外的契丹人、汉人、女真人、西夏人混居之地。
至于高丽,香水价高,甚至能卖到二百两一瓶,比起京中足足翻倍,而商人们则用香水换取高丽秘色(瓷器),再卖到景国来。
所以像西夏和高丽这样,香水大受欢迎,而且价格居高不下的地方,反而暂时令人放心。
一切繁杂事务放下。
如今,李长河终于可以大展之前构想的宏图。
全身心投入争夺大江漕运的战斗之中,王府大船两艘已经投入使用,还有三艘已在建,如果不出意外,等到今年中秋前后,王府就会有五艘大船!
这些大船满载吃水量估计能到两千吨左右,之前朝廷的大船他也见过,那些船应该七百吨上下,满载不过千吨左右,跟王府的船没法比。
而如今,王府不只有船,还因将军酿和香水生意,与全国各地大商都有联系,只要王府的船更快,更便宜,获得他们的支持几乎水到渠成。
瓜州、苏州、泸州、江州,几地都将成为王府未来称霸水道的支点,不过要想大兴土木,建造中转补给点,需要当地首官的支持和保护。
就如后世美国海军,全球补给,全球驻扎。
李长河也有个小目标,以商业为驱动力,实现全景国水道都有补给驻扎,然后掌控全国水道,逐步向外扩张。
瓜州对他感恩戴德,瓜州知州史恭更是视他为救星,所以瓜州没问题。
泸州有小姑,还有起芳在,也不是问题。
而苏州各大商家都有把柄在他手中,将来不管谁为知府都无阻碍。
剩下只有江州,宁江府知府王通按理来说也是他老丈人,虽然没见过面,也该不会为难吧…
这么想着李长河胸中舒畅,忍不住豪情大发,自己笑起来。
“诗语呢?”李长河放下账本问,王府赚钱大半都是她的功劳,可怎么不见她。
严毢愣一下,然后道:“这…诗语姑娘说她不舒服,所以…所以不来见王爷。”
李长河心中不快:“她在哪?”
“在珍宝阁。”严毢连忙道。
…
谢临江匆匆进入衙门后堂,过了天井,再往里走几步,转过一块紫檀木做架的大理石竖屏,门口种着几株翠竹,意为高风亮节之意。
进入六开的雕花木门,里面已站满了焦急的人,除去宁江府主簿,判官等,八房首官也在,都低头不敢说话,房中气氛焦急压抑。
知府王通大人在桌边匆匆来回踱步,一见他来,就问道:“绪县情况如何。”
“大人,属下快马加鞭,已带回绪县战报,贼人昨日下午突然发难,趁守军不备攻破县城,今天早上厢军已经赶过去,下午时候江闲军也到,用破城锥破开大门,贼子已被斩杀殆尽,只是…”谢临江脸色悲悯。
“只是城中数百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贼子入城收烧杀抢了,奸**女,城无遗类…”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上方王听完瘫坐在椅子上,几近崩溃,脸上都是愤怒不解之色:“本官已遣回所有徭役,返放回所有征粮,为何,他们为何还要作乱!这些贼子到底何人!”
谢临江道:“根据厢军说法,应该是黑山贼的一伙,带头的叫熊大,也死在乱战中。
这半年来因南方战乱,朝廷不断加征粮饷,很多人心中不满,也有些家破人亡,所以黑山一代本就有的山贼不断壮大,这熊大就是其中一支。”
“黑山贼!”王通怒气冲冲。
宁江府判官站出来作揖:“大人,黑山贼虽可恶,毕竟是远忧,如今被剿灭一支,必然惧怕,不敢再犯。眼下近患在于府衙大牢几乎已被挤满,每日都有违法作恶之人,衙役首尾难顾,已忙不过来…”
判官是王家旁系,叫王苛,五十多岁的老人,见过世面也多,知府大人什么都好,是读书人,爱民如子,有君子之风,在他带领下这些年江州欣欣向荣,百姓富足。
可他就是眼皮子软,见不得不干干净手段,以致如今江州附近匪盗横行,街市上常有不法之徒,百姓晚上不敢出门,白天独自不敢过市。
特别此次经历朝廷几次加征之后,更是民怨四起,以致江州治安越发糜烂。
知府王通听了道:“那便加派衙役!”
王苛扶额,果然他最怕的又来了,又苦口婆心道:“大人,此法治标不治本啊,若加派衙役有用,江州早就太平了。而如今却大牢溢满,不法之事每日愈多啊!
严苛条律,严酷执法才能威慑宵小,解决根本!”
“身为父母官,就当爱民如子,哪有酷吏滥刑的道理,此事不要多言,若是衙役不够,便多招些,如今江州府库尚且充裕,不必担心。”王通甩袖道。
王苛话到嗓子眼又咽了下去,心中委屈,他岂会不知知府不喜欢他这样的酷吏,可若无酷吏,只怕如今江州治安已不知糜烂到何种程度!
最终只能重重叹气,不去插话,仁不为政,慈不掌兵啊,也不知道大人何时才能明白这道理。
……
其实两个月前李长河就感觉到诗语隐约有些不对劲,她看似女强人,坚强得令人可怕,可内心是自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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