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辎兵营地,数里外的猎骑兵营也是响起号声,不一会火红色的骑兵冲出营门,大约有不到二百人,应该是一个轮值连队出营哨看。
猎骑兵们就是这样的风格,就算真有敌袭,也是主动迎击,绝不会考虑在营中固守。
现在是杨泗逊这个师指挥负责全面的营务,戒备命令应该是杨泗逊所下,隔了不久,张春牛等人看到聂磊等人簇拥着一群军司官吏策马前来,再近一些,有眼尖的人叫道:“是孙政事官赶来了。”
张春牛打开望远镜仔细观察,见果然是穿着蓝色官服的孙敬亭在马队正中。
张春牛放下远镜,虽然心情略有激动,但并没有出迎的打算。
军令未至之前,全营在全面戒备期,不要说出迎,就算是放孙敬亭进来都算违令,他还不想和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孙敬亭身边跟随的高级军司人员也是很多,足有数十人跟随,其中最叫人瞩目的是田季堂,和记有名的财神爷。
过了半刻钟光景,孙敬亭等人已经很近了,这时从枪骑兵团驻地方向传来军令,命令各团各营纷别出营寨列队。
接到军令,众人都松了口气,开始把营门大开,各团和各营驻地纷纷奔跑出大量的战兵和辎兵来。
张春牛身边一个副手笑道:“孙大人向来不喜欢摆排场,今天有些特殊啊。”
有人接话道:“现在孙大人是大政事官,等于拜相,和以前不同了。”
现在和记上下都知道是孙敬亭主持所有军政大事,枢密院主持具体军务,军政大体分开。对这样的安排,众人服从是肯定服从,也知道张瀚是要重立宰相,等于提前帮着孙敬亭确定威信,但还是有人会感觉不舒服,应该说相当多的人感觉不舒服。
很多人从加入和记,或是知道和记时就只认张瀚一个,现在孙敬亭独揽大权,虽然军权并不在手,而且是出于张瀚本人的安排,可是心有不满抱有怀疑情绪的人也并不少。
张春牛听到这两人的话,微笑着道:“你们不说话,也没有人当你们是哑巴。”
这两人受了斥责,只能闭嘴,不过腮帮子还是鼓了起来。
张春牛无所谓,凭他的能力,资历,还有名望,掌握一个辎兵团相当容易。虽然上任不久,也是已经将团务理顺,并且他带着自己原本指挥的一个大队上任,这使得张春牛更容易掌握部队。
“孙大人主持大局是张大人的意思,”张春牛盯着两人,正色道:“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不过孙大人从不经营自己的人脉,他这样的人当相国还不能放心,难道我们和记也是和大明学,事权不一,名不正言不顺,诸事掣肘,大家把事都办坏,你们就高兴了?”
这下两人都拱了拱手,其中一人说道:“我等岂敢,只是张大人现在在新平堡,我们是他一路带出来的,如非张大人,我这样的陕北流民不饿死也去一层皮,所以一想到张大人身处险地,心里就不舒服。”
张春牛叹息一声,说道:“谁不是和你一样,我投效和记比你早多了,开初就是奔张大人来的。你们放心吧,有和记在,有商团军在,张大人身在新平堡,也一定安然无事。”
众人一时无语,尽管张春牛安慰大家,其实自己内心也有相当的担心。
不管怎样张瀚现在就是身处险境,和记内部也是相当明显,孙敬亭可以执掌大权,枢密院的梁兴掌兵权也能叫人服气,但这是张瀚安排的前提之下。
如果孙梁等人妄图自立,那么立刻就会使和记分崩离析。
等各团营分别出营列队完毕,整个天地间被灰黑色和鲜艳的红色填满。
原本白色和枯黄色的大地似乎突然间消失不见,人们都只能看到一面面鲜艳的红旗,猎骑兵火红色的军袍,龙骑兵们的灰色军服,还有枪骑兵们的黑色具甲与马甲浑然一体,每个枪骑兵都仿佛如雕像,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雕像一旦动作起来,带来的就是天崩地裂般的威势。
孙敬亭等人已经到各部之前,却并没有上来检阅队伍,而是一直看向南方,似乎是一直在等着什么。
众人心存疑虑,不知道这位和记现在的大当家,究竟在等着什么样的重要人物。
……
张彦升和卢四在九月初接掌了一个新的部队,这支军队被称为北上支队第五连,按现在枢密院和参谋司的计划,一部份北上部队沿着巴尔虎草原西北方向北上,直抵嫩江和黑龙江地域,在那边建立北上路线和补给点,并且尽量安顿下来,抚慰各卫所土司,晓瑜草原变化,促使其归顺和记。
有转为纯运输作用的辎兵团队跟随其后,跟进去大量的物资与人员。
当然是要前进部队打通道路,肃清那些不安份的小部落之后物资才会大量涌入。
对服从的,以晓瑜安抚为主。
不服从的,当然就会加以刀剑。
另外几支部队也是从东北方向水域向西南或西北方向推进,沿着嫩江,阿速江,呼兰河等地向腹地推进。
张彦升和卢四率领的这个连队,与其余几个连队一起是从科尔沁和巴林最北端往腹地推进,走的几乎全是陆路,当然也有河流水域,不过主要是以陆行为主,他们走的是元时莫鲁孙站旧驿道和驿站,一路推行北上,应该是较为艰苦的一条路线。
几条路线都是从东至西,从北至极北或是南方腹地,目标中心点都是奴儿干都司都司城旧址,明初时被称为特林城的地方。
那里水域交杂,是江河汇集之所,也是元时北上重要驿道的终点站满胫站,明初时其实是以纯粹水路北上,由宦官与总兵官从海运运送物资,然后用大船一路沿各江河北上,当时奴儿干都司已经建立一百多个卫所,明军北上是为了进一步的打击残元势力,唯恐有蒙古人在极北地方聚集生事,所以是统一旗帜之下的大战略之一。朱棣曾经说这里是北方锁匙所在,相当要紧,可是在他说这话之后,奴儿干都司就因为其派郑和出海,修南京大报恩寺,修北京城,修武当山宫观,三十万人征安南等太多消耗国力的动作而被迫放弃。
当然也是和朱棣为了靖难之役,放开朵颜三卫的手脚,并且放弃大宁城都北方重镇要塞带来的一系列的后遗症。
奴儿干都司分为东西两大水域,洪武年间的明军主要是从鸭绿江口海运上岸,然后带着人员物资沿着各条江河持续北上,从后世俄罗斯人汇制的水域图来看,明军在西侧两条水道,一条往特林腹地,一条沿着海岸线一直抵北方出海口,顺势占据了库页岛,分支则往东南方向折回。
以外东北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还有外兴安岭等绵延千里的山脉,如果没有这充足的水利资源,明军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北上的壮举,并且一路颁发银印,确定卫所。并且在奴儿干都司城建立都司,在几百年后,当初建都司时的石碑还在异国的博物馆里典藏,明军确立了东西两条水路补给路线,沿途设立驿站,册立卫所,建立都司,这是一种完全的确立了统治的做法,在后世有人说对奴儿干都司只是羁縻政策,并不代表明朝曾经统治过这一片广大的地域,这当然并不合理。
明军后撤和放弃直接统治是因为国力的消耗,还有自然环境的险恶,但最少在洪武到永乐的几十年间内,明朝对这一片地方是确立了直接统治,可以说这里就是大明的疆域领土,就算大明力量撤出,曾经被册立过的卫所指挥,也就是那些大小部落的首领们仍然是视大明为主,在后金崛起之前,其实奴儿干都司的卫所指挥们一直朝贡不绝。
当然这种朝贡确实就是羁縻了,但也是建立在洪武到永乐年间的直接统治之下的羁縻,如果不是女真崛起,这种羁縻随着华夏的国力上升照样可以转化为实际统治。
在初雪之后,前进连队却并没有直接北上,张彦升和卢四一直在接收陆续来报道的志愿人员。
和普通的连队不同,北上部队只接受志愿人员,哪怕是个塘马都是志愿的。
各部队普遍有报名点,愿意报名北上的随时可以登记姓名,在核实个人信息和综合考虑之后,各部队会把合格的人员名单上交,然后由北上部队再分配到各个连队之内。
由于全部是志愿人员,部队人员的素质相当的高,不管是个人意志和毅力,还有体格和各种能力都是相当的强悍。
很多人马术过关,体力相当强悍,并且有相当多的军医随行。
北上之后,面临的是长期在敌境内活动或作战,军司高层提醒过,不要把那些来会盟过的部落的恭顺当成常态。
如果沿着各江河持续北上,面临的可能是那些长期在密林和河流边缘活动的纯粹的野蛮部落。就算他们曾经受过册封,最少已经百年以上不通音信,对外来入侵者敌意甚重,他们在正面战场上不堪一击,但可能会用持续不断的骚扰来消耗北上人员的体力和警惕心,百密会有一疏,而在北方的河畔与密林深处,一次疏忽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在长期的驻守和面对游击式战法的消耗下,北上部队是不是能扎下根来,也是和记在数年之内完全收复奴儿干都司的底气所在。
先遣部队扎下根来,疏理出通道,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都能畅通,那就是辎兵工程部队持续进入,修驿道,建立驿站,修出城镇,可能在早期规模不会很大,但松嫩平原的土地足够诱惑,先建立几块大的农耕基地,建立城堡和集镇,成为继续北上的大型基地,然后就可以再一路推进到海边,将这一大片土地彻底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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