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卢四没有办法再靠前了,他的右手侧是火铳手,再往右的中间位置是长枪手,他们已经开始准备斜举长枪了,千百次的艰苦训练使这些长枪手知道在任何时间任何节点做任何的反应,哪怕没有旗号和鼓声加号声,光是从敌人的距离和冲刺的速度他们也能判断出来自己该做什么。
步骑协同训练,进攻方阵,防御方阵,横阵,纵队行军,越野行军,突袭,夜袭,防夜袭……外人很难想象商团军的军人要经过多少训练才能合格,而且合格只是一道门槛,意味着更多的训练等在门内。
一年几十块和记银元的薪饷,丰厚的日常待遇,异常高的退伍金,股份分红,分田给地,伤残金,阵亡抚恤,这些东西可不是白来的。
“北虏的队列好混乱啊。”
“跑动也没有章法,速度有些问题。”
“嗯,我也看出来了,而且他们在前锋突前的地方没有重骑兵啊。”
“我怀疑他们有没有进行过突破训练。”
卢四两手捏的很紧,但身边的将士们却好象完全放松下来,他们甚至能品评起蒙古人的骑阵起来。
确实如他们所说,蒙古人缺乏重骑兵,也没有正面突破空心方阵的手段,仅凭他们软弱的骑弓和没有多少杀伤害的箭矢,打打野狼也就算了,想来突破商团军的方阵,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些。
卢四自失一笑,这时方阵中间传来指令,他发声吼道:“所有人注意,长枪斜举,往北侧移动!”
……
周耀在一辆指挥车上观察着整个战场。
他两手捏着栏杆,手心也出了不少汗,额角不停的有汗水滴落,这个中路指挥,师级军官并没有丝毫理会的意思,在他的车上有两个随军参谋,如果周耀需要,参谋能提供关于地理条件和察哈尔内部等诸多需要的情报。
一阵号角和急促的马蹄声由南北两个方向而来,周耀扫了一眼,没有太过留意。
这是很明显的事,第一个突前的方阵肯定会引起敌人的注意,也是一个诱铒,叫敌人先期投入一些兵力,等交上了手,就算战局不利他们也没有办法轻易退出了。
两翼的猎骑兵和阵后的枪骑兵会迅速上前与那些乱跑的蒙古骑兵交战,但这肯定还不够。
如果是正常的双方有实力和决心的会战,周耀会在前,中,左,分别摆下一个大型的团方阵,然后用所有的龙骑兵排成一个个连级横队,在舒缓又节奏明快的鼓点声中这些连队纷纷排好阵列,开始用横队方式奔赴前方的战场。
大型方阵为核心,骑队在后阵或两翼,更多的横队穿插在方阵之中,炮兵在大阵的四角,整个一万五千多人的队伍很快就显现出了雏形,而对面的蒙古人还在山崩海啸般的胡乱奔跑着。
所有龙骑兵已经全部下马,一面面旗帜引导他们奔赴自己的位置。
周耀的布阵以左翼,也就是旧辽中京为最主要的突破点,那边的地势平缓,越过废墟之后可以切入察哈尔人的侧后,将大量的人马往西拉木伦河那边赶。
“猎骑兵的主力放在左翼。”周耀对等候命令的张世雄道:“一会不要过多的考虑前阵和主阵,左翼要大胆切割,果断出击,不惧伤亡,勇猛一些!”
“是,指挥。”
不管已经在大战爆发的边缘,还是接受了一项相当重要的任务,张世雄的脸色始终平淡,经过了小黑河堡之变的考验,又在张瀚身边当了好一阵子侍从武官,这个猎骑兵团指挥已经稳稳的踏入高级武官的行列,并且越来越被人倚重。
“这叫我想起对却图汗部一战。”张世雄离开之后,周耀吐了口气,对身边的参谋们说道:“只是位置变换了一下,河流也换了。”
“他娘的。”一个参谋骂道:“我越来越讨厌草原了,山脉,林地,河流,海子,大片的草皮,就没有新鲜花样,想做个标识地都相当困难。”
“指挥,”另一个参谋道:“为什么不用枪骑兵到左翼,他们也能轻松切开敌阵,迂回包抄,一样能完成的很好。”
周耀冷冷看了这个参谋一眼,说道:“重骑兵破阵容易,追击怎么办?”
这个参谋碰了一鼻子灰,不过也叫他明白过来,周耀表面镇定的背后也有掩不住的紧张,四万人对八万人,赢是肯定的事,但能剿灭多少,一战能消灭多少察哈尔人,能不能拿下林丹汗,现在还都是未知数。
……
塔什海的左右到处都是马头,当然前方也满是骑着马的人群,骑阵其实相当混乱,所有人都挤在一起骑着马发出怪叫,因为九成以上的人都是牧民,说白了就是一群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轻骑兵而已。
他们还试图靠着弓箭获胜,塔什海的消息来源要丰富一些,另外通过当年元旧中都一线的交战,对和记的战争模式也叫塔什海记忆犹新。
在和右翼大总官虎鲁克分开的时候,两个大总官,也是察哈尔部落的大贵族都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仗打起来必输,但得有一点与和记讨价还价的本钱。
土默特输的最惨,所以青城都叫和记占了,顺义王俄木布洪形同被囚禁,听说顺义王称张瀚为叔父,十分恭谨,张瀚也要靠他安抚那些散落的土默特牧民,所以俄木布洪的待遇还算不错。
却图汗就没有什么自由度可言了,等于被软禁,而且还由于有利用价值不得不在却图城和青城之间来回奔走,听说这一次又被带到受降城这边来,上万里的辛苦奔波,结果在却图汗部被打断脊梁骨的那天就注定了。
火落赤则被直接无限期拘押,由于他的负隅顽抗使商团军遭受了不必要的损失,火落赤被宣布判处绞刑,但和记军法司一直没有执行,据很多蒙古人传言,火落赤这个蒙古人中的顶级贵族被关押在一座黑房子里,终年不见天日,这种情形还不如被绞死算了。
这一次征调蒙古贵族们往受降臣来,可能火落赤也会被带来,如果表现的好,待遇上应该会有所变化。
额璘臣和白洪大台吉,炒花台吉,这些人都在青城内受到优待,没有权力,但衣食无忧。其中白洪大台吉最为被尊敬,因为他的喀喇沁部基本保持完好,并且一直听从和记的安排,不管是让出牧场土地重新安插,还是选人到猎骑兵或枪骑兵中,白洪大台吉一直保持着高度的配合态度,这使得这个喀喇沁人的汗也保持着相当的权力,这可比在青城过寓公要舒服的多了。
漠北三汗的独立性最强,因为他们受到的打击最小,也是最早合作的一群。论军事漠北的诸部很烂,不值一提,但论政治这帮人很敏感,可能由于处在漠北远荒,他们对力量的感觉很好,知道哪边强哪边弱。
很多人猜测和记在漠北站稳脚根,特别是贸易越来越发达,驻军和汉人的人数不停的增长着,到那个时候漠北三汗就失去了存在的本钱,甚至他们还不如在库伦城的几个活佛们,最少活佛在信众间的影响力可比大汗们强的多了。
塔什海和虎鲁克都有一样的想法,打的越狠,自己等人再投降求和,下场都会更好一些。
蒙古人的尖声怪叫震耳欲聋,差点儿要盖过马蹄声,他们脑袋上多半戴着大帽,小辫在帽沿下跳跃着,四周到处是伙伴,操着一样的语言叫喊,到处是拿着长枪铁矛的骑兵们,一样的袍服,一样的打扮,一样的语言。
战马飞驰,目标就是那两千多汉人,看他们确实甲胄明亮武器锋锐叫人忌惮,但当人一多的时候,胆气变壮,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这一边很强大,虽然他们衣袍破烂褴褛,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怪味,手中的武器也是粗制烂造,但在这样万马奔腾的骑阵之中,一种自信油然而生。
两翼飞驰而出,在双方从早晨六点开始骑哨战,六点一刻和记派出前阵,同时主力开始布阵前行,而与此同时察哈尔人也开始倾巢而出,双方都有意会战,一场大规模的骑兵战由此而展开。
到了察哈尔人两翼齐出的时候,双方距离原本的扎兵营地都走出了近一个小时的距离,原本相隔近二十里的距离被大大的缩短了,两军最远处还相隔不到七里,彼此可以看的很清楚,处于战场东部沿着河与辽旧中京展开的察哈尔人占据少许的地形优势,他们占领了几座小山,当坐驻营地和战场之间的屏障,事实上也算有效,隔断了商团军的哨探侦骑,因为要绕过旧中京废墟和那几座山岭,穿过稀疏的林地,对轻骑兵来说过于困难了一些。
两军的距离原本已经很近,当主力全出,旌旗遮蔽大地,骑兵过多而象是一阵阵闷雷在地面上滚过的时候,双方的统帅都做出了一些战术上的决定,商团军派了一个突前的空心方阵,掩护轻骑游斗的猎骑兵们退回,同时在突前的方阵左右中后都开始排布方阵和大量的横队和纵队,前置方阵明显是一个诱铒,这是周耀担心察哈尔人会变卦脱离战场故意摆上去的。
又能使敌人上钩,又能掩护主力排阵。
蒙古人则左右翼齐出,开始准备用近十倍的兵力消灭突前的方阵,然后再相机切入商团军的主力侧翼,这就是林丹汗的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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