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财、王强在远处等着,张援民自己一个人紧赶慢赶来在永安小学外。
说来也巧,张援民过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下课。而且,张援民一眼就看见了带着赵虹和李小巧打口袋的小铃铛。
「铃铛!闺女!"张援民一手把着栏杆,一手高高挥起,冲小铃铛喊着。听见张援民的声音,小铃铛一怔,却被赵虹丢来的口袋打在身上。
看小铃铛被口袋打中,赵虹高兴地直蹦。但这跟校园霸凌不沾边,这只是一种玩法。在她击中小铃铛以后,她就可以和小铃铛换个位置,由小铃铛和李小巧在左右扔口袋打她,她来躲。
小铃铛一看是自己爹来了,忙跟赵虹和李小巧交代一声,然后快步向张援民跑来。
这时,有两个小小子,应该都是小铃铛的同学。他们看小铃铛跑向一装束奇异的男子,不禁议论道:「那是张玲儿她爸么?那是背的啥呀?」
「爸!你咋.....」.小铃铛到张援民近前,本想问一句「你咋来了」,可看见张援民肩膀头上背的56式半自动步枪,小姑娘脸色瞬间大变。
赵军今天要进城的事,张、李两家都知道。所以对小铃铛而言,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摆在眼前,那就是他爹要干啥去?
「爸,你要打围去呀?」小铃铛说着话,声音都变了。
都说知子莫若父,而懂事的孩子,必然对父母也所有了解。
小铃铛知道,她爸抠獾子那是一绝,套个跳猫、药个野鸡也没问题。但打大围不行。不是能不能打着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回的问题。
所以,小铃铛和杨玉凤一样,对张援民上山打围是明令禁止的。当然了,和赵军同去是例外。
「啊.....".被小铃铛一问,张援民道:「那个.....爸那个.....上山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狍子啥的?溜儿一个,咱好包饺子吃。」
小铃铛闻言,小手自栏杆中间穿过,一把抓住了张援民袖子,道:「爸,我赵叔不搁家,你就别去了呗。」
「没事儿啊,闺女。」张援民回手握住了小铃铛的手,安慰道:「爸就搁山场外边儿溜达一圈,啥事儿不带有的。」
哪怕他如此说,小铃铛仍不放心,满心担忧的她打算曲线救国,道:「爸,你上山了,那我中午吃啥呀?」
「中午上你赵爷家吃。」张援民道:「等中午下学啊,你给赵虹她们都领回去,完事儿就在你赵爷家吃。」
「爸!」虽然中午有地方吃饭,但小铃铛却说:「你这走了,我妈回来不得收拾你呀?我妈都说了....」
小铃铛一提杨玉凤,张援民心里一突,强装镇定道:「收拾什么收拾?我就打个狍子,她收拾我什么?」
「爸!」见张援民不听劝,小铃铛急的跳脚,道:「你是不是又要捅咕黑瞎子去呀?」「不捅咕那玩意呀!」张援民无奈地对他闺女说:「闺女,爸自己一个人,不能打黑瞎子,你就放心吧!」
小铃铛哪里放心,只道:「爸,老李家我二叔那天都说了。就靠山屯那儿有个人,前阵子采山去,让黑瞎子给踢蹬了么。说是他家也挺困难的,给他那闺女哭完了。」
张援民:「....」
小铃铛口中的老李家她二叔,不是别人,正是李如海。而李如海从来不扒瞎,说的也是真事儿。
就从这永安小学往东进山场,走七八里地再向南一道沟塘子两边上的山坡,有一个屯子。
这屯子因此得名为靠山屯。
因为那屯子水土不好,所以这屯子里的人多得大骨节病。
就赵军去永兴大队的那几天,这屯子有人让黑瞎子给弄死了。而这事儿被李如海听说
,回来宣扬的整个永安屯都知道了。
可小铃铛说的什么「给他闺女哭完了」,张援民可是没听说过。
「闺女!」张援民都不知道该咋解释,好像自己咋解释,小铃铛也不会听。而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在操场上玩闹的学生们纷纷向自己班级跑去。张援民忙冲小铃铛挥手,道:「铃铛,快回去上课吧。」
说完,张援民转身就走。
「爸!」小铃铛声音中似带着哭腔,快步沿着围栏内侧紧追张援民,在追逐过程中,小手还不断扶着旁边的栏杆。
张援民:「.....」
张援民更不知道该说啥了,他背着身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向后甩手。
「爸.....」.小铃铛扯着嗓子悲呼一声,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张玲玲!上课啦!」这是小铃铛她们班主任,她刚才进屋一喊「上课」,却发现没有班长喊「起立」。
就在老师望向小铃铛的空座时,却听见这小姑娘在外面喊「爸」。
·...
当张援民过来的时候,大黄嗖嗖跑到他跟前,然后再调转身,跟着张援民一起往这边走。
看见张援民回来,赵有财皱眉问道:「你咋才回来呢?你干啥去了?」
张援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咋跟赵有财说。而此时,王强在一旁道:「行啦,快走吧。」于是,三人带着狗帮一路进了山场,翻山过岗直往76林班。
到了76林班下头,三人又掏山往里。这时,狗帮都搭着了野猪的踪迹。
前天下雨,野猪在山间行走,留下了不少蹄甲子印。这两天,蹄子印都干了,猎狗们散开,小熊、大胖、黑虎四处嗅着。
赵有财观察着猎狗们的状态,不禁暗暗赞叹:「小犊子把这帮狗拖得不错呀!」而王强不打狗围,他更好奇张援民背后的长条布包,忍不住伸手在布包上一捏。
王强一捏感觉里面极为坚硬,好像是铁制的东西,便问张援民道:「你这背的啥玩意啊?」
「呵呵。」被王强一问,张援民有些得意的一笑,对王强说道:「老舅你先别问了,等一会儿狗把猪摁那旮沓,我给你和我老叔露一手。」
王强闻言,把目光投向了赵有财,赵有财问张援民说:「你是不是把你爹留那个,抓獾子的钩子给背来了?那玩意能钩着野猪吗?」
听赵有财这么说,张援民却只是淡淡一笑,也不答话。而与此同时,永安镇里客运站外。
赵军和王美兰,娘俩正盘腿坐在角落里吃呢。这俩人面对面而坐,在他们中间的地上,摊开两张黄油纸,一张纸上放着炸蜜果,而另一张纸在王美兰跟前,纸上放的是茶叶蛋和蛋壳。
此时王美兰正扒茶蛋呢,只见她扒好一个先给了赵军,赵军两口把茶叶蛋吃掉,感觉蛋黄有点干,才将斜跨在肩上的军用水壶摘下,拧开壶盖往嘴里灌了两口水。
当赵军放下水壶的时候,王美兰也消灭了一个茶叶蛋,但她没喝水,而是从一旁捏起一个炸蜜果。
这年头,炸蜜果只有回民做。而回民不使猪油,炸东西就是豆油。所以,这时候的炸蜜果可是不便宜。
但王美兰是谁呀?
到那摊子直接买了两斤,娘俩一边走,一边吃。吃到这儿,坐下接着吃,打算连午饭都省了。
王美兰咬了口蜜果,对赵军说道:「儿啊,妈想去喝碗油茶面。」
「那走呗。」赵军一听,连忙起身,过去把王美兰扶起。然后再弯腰把托炸蜜果的黄油纸一搂,娘俩并肩向道南走去。
热乎的油茶面,配上刚出锅不久的炸蜜果,这娘俩吃饱喝足了,才进到客运里等大客来
。
等大客车来了,赵军和王美兰挤上车,车上人还真不少,娘俩背靠背站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在稻花香市。
车停就是终点站,而终点站是市中心大广场。
说是广场其实就是一片空地,往各个县镇去的大客车,都从这里发车。赵军问好了回永安镇的发车时间,便带着王美兰往广场外走。
而这时候的王美兰似乎有点转向,双手拽着赵军袖子,张望着四周道:「儿啊,咱往哪儿走啊?」
「那边!」赵军往西南那条街上一指,对王美兰说:「妈,你看那带绿色儿的那个匾。」「啊!「王美兰踮脚瞅了两眼小声问赵军道:「那是药店么?」
「是啊!」赵军拍拍自己挎兜,对王美兰说:「妈,走,咱挣钱去!」
「钱.....」赵军提到钱,王美兰顿时眼前一亮,但又有些忧心忡忡地说:「儿子,你不如把枪拿着好了。」
从家出来的时候,赵军是拿麻袋卷着枪,但在经过老江太太家的时候,他把枪放老太太那儿了。
当时王美兰问他为啥不拿枪了,赵军回答说用不上。王美兰又问那他拿出来干啥,赵军说怕他爸偷摸去打围。
赵有财不在的时候,王美兰还挺护着他的,一听赵军那么说,王美兰还说不能呢。此时听王美兰提起枪来,赵军知道老娘是害怕了,忙笑着劝道:「妈,你放一百个心,啥事儿不带有的。」
「嗯,嗯。」王美兰连连点头可手却紧紧抓着赵军的手,目光不断地往四处飘。赵军见状,忙好生安慰自己老娘,道:「妈,儿子领着你,不能给你丢了啊。」
然后,赵军又补一句道:「还有哈,就咱们现在搬市里来,咱搁这儿也是大户人家呀。妈,你精神点儿,别哆嗦!」
赵军一提大户人家,王美兰顿时镇静了许多,娘俩过了道,来在国营大药店前。赵军一手拽着老娘,一手推门而入。
这药店很大,只是临近中午,买药的人不多。赵军带着王美兰来在最里面,看着那坐在药柜前看报纸的老大夫,赵军松开王美兰,右手搭左手抱拳道:「老爷子。」
这老头正戴着老花镜翻书呢,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把下巴往里一收,眼睛往上一挑,跃过镜框看了赵军一眼。
这时,赵军左拳向下一沉,右掌往外一掀,平摊至老头的报纸前时,食指、中指、无名指一收,比划了一个六,同时说道:「你老发财。」
老大夫一怔,忙把报纸一扣,往旁边案上一放,起身冲药房门口喊道:「老二呀!」
「哎!「那边有人应了一声,一个穿黄布衫的中年人快步走来,到柜台前微微欠身,对老大夫道:「师父。」
「你在前面看一会儿哈。」老大夫丢下一句话,便向赵军一抱拳,然后右手向右边小门示意相让道:「小伙子,请!」
赵军没说话,只抬左手相让。这老爷子须发皆白,岁数肯定不小了,赵军咋也得让老人先行啊。
老大夫面露微笑,收手先行,赵军带着王美兰紧随其后。撩白布门帘,穿过走廊来在一间房前,老大夫推门而入。
进到房间里,老大夫转过身来,抬手向靠东墙的长条沙发,冲赵军、王美兰笑道:「是搁山里来的吧?走一道儿累了,快坐下歇歇脚。」
说完,老大夫往西墙前,把茶几上的白瓷茶缸盖打开,又从茶几下拿出茶叶罐,准备给赵军和王美兰泡茶。
「哎呀!」突然,一声惊呼吓了老大夫一跳,老大夫转身就见坐在沙发上的王美兰,抬头问扶着她手的赵军说:「儿子,这啥玩意,咋这么喧乎呢?」
赵军闻言一笑,道:「妈,这是沙发。」
「啊!
」王美兰好奇地使手指头怼怼沙发,然后神色严肃地跟赵军说:「儿子,啥时候进城买俩这个沙发,放你新房里行。」
「嗯。」赵军冲王美兰,随即坐在了他身旁。
这时,老大夫拿起暖瓶,往茶杯里倒水,然后盖上杯盖,给赵军母子端了过来。
「谢谢老爷子。」赵军微微起身,伸手虚接,老大夫端杯的手往旁一让,道:「我来吧,烫。」
赵军点了下头,重新坐回沙发上。老大夫放下茶杯后,回身坐到西边的沙发上,抬手向二人示意道:「喝点水,暖和暖和。」
赵军、王美兰齐齐点了下头,双双把杯盖打开,散散热气。那水太烫,现在也喝不进去呀。
而老大夫微微眯眼,不露声色地打量着赵军。这老大夫姓孙,叫孙启山,今年七十二了。
他从旧社会摸爬滚打过来,还学了一身医术,什么没见识过?
所以,孙启山一眼就看出来,面前这俩人是母子。而那个中年女人虽然衣服布料不错,还带了个银镯子,但咋瞅都是农村妇女。
而这个小伙子,就让孙启山看不透了。赵军虽然年纪轻轻,但往那里一坐,丝毫不露怯。尤其是赵军刚才在外面的那个手势,比划的那个六,可是大有说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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