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屠狗撇了撇嘴,他还以为有很多呢,没想到就这么几个。
自从上次收拾大路口冲出来的怪物时,把挂在路灯上的挂件都给一起耗尽了,他就想着再给挂点。
一方面是看习惯了,缺了挂件总觉得少点什么,另一方面也是需要展示点必要的战利品当做威慑。
讲道理未必人人能听懂,语言终归还是局限性太大,但挂上几百颗头颅,临死的恐惧和哀嚎都定格在脸上,那所有的生灵都能一眼看懂。
德城内有异类,有职业者,但目前为止,来德城的异类或者职业者,那都跟普通人一样,工作赚钱,休息的时候,喜欢安静的就喝茶聊天追剧看电影,喜欢闹腾的就打球唱K蹦迪。
能有这种和谐的环境,之前几乎挂满城北所有路灯的挂件,绝对稳居首功。
这可比烈阳部的人,好话赖话说遍了还有用。
毕竟,烈阳部的人,要按规矩来,只要不是大罪,很少会将其当场击毙。
但烈阳部都不敢管的大煞星,可不管烈阳部的规矩,把一个异类吊死在路灯上,基本所有人也都会觉得是这异类干了什么事,纯属活该。
裴屠狗从山头上走下来,向着对面山头走去,少就少吧,至少看起来比之前的恶鬼要强一点,当挂件也足够了。
听温言说,表面上看,送来这个地方,应该是想让他们认为,是为了德城殡仪馆,是想要来抢东西。
但实际内情应该是对方内部有矛盾,这几个家伙,是专门被送过来,借他们的手,清理掉的内部不稳定因素。
裴屠狗倒是没想那么多,温言请他来,那自然是别废话,干掉就拉倒。
他手腕一抖,一根血绳便出现在手中,人未到,血绳便已经贴着地面飞了过去。
跟着利齿怪一起来的几個怪物,正呲牙咧嘴地望向远方流口水的时候,脖子上便骤然多了一条血绳。
那利齿怪倒是厉害一点,察觉到的瞬间,粗大的脖子便骤然消失,如同一颗脑袋直接按在了躯干上,利齿直接咬到了血绳。
粗大的血绳,被利齿撕咬之后,立刻崩断了一部分。
裴屠狗咧嘴一笑,顿时来了精神。
这才对吗,太弱了,当挂件挂上去,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尤其是德城最近出现的异类有点多,就得挂点更强的挂件。
利齿怪咬断了血绳,正要再做什么,却见那血绳骤然分化开,然后又重新在其下巴下面重聚,从最细的状态重新聚合,不断编制扭在一起,一股一股,不断变粗。
转瞬之间,就勒住了像是没有了脖子的利齿怪。
裴屠狗伸出另外一只手,凭空一抓,血绳的另一头便被他拿在手中。
他双臂骤然隆起,手臂发力,拉住血绳的两头,猛的发力,霎时之间,便见利齿怪的脸由红变紫,血绳不断的收紧,眼看着一点一点勒进他的皮肉之下。
最后忽然之间,只听咔嚓一声,利齿怪的头一歪,脑袋都被勒断了。
裴屠狗牵着血绳,拉着其他三个怪物,向着城里走去,他要将这几个挂在路灯上当新的挂件。
而头都掉了的利齿怪,被裴屠狗无视了,那被勒掉的脑袋,滚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地消散。
更远的地方,一座高耸在山巅的信号塔上,一架相机正在那自行调整焦距,拍摄远方的画面。
可惜这特制的相机,拍摄到的画面里,压根没有裴屠狗的身影,只能拍到利齿怪的脑袋掉了,其他三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行。
几百米之外的地方,几个人凑在一起,遥望着远方。
他们都是为了德城殡仪馆的事情而来,是要做详细的评估,利用各种方法做检测。
其中一个来自天师府的紫袍道长,放下了望远镜,感叹一声。
“一直听说,这次倒是第一次见,着实霸道。”
“我看那麻绳,更像是正统的驱邪之物。”一个穿着衬衫,带着眼镜,约莫六十岁的人沉声道。
“咦?”其他几人一起望来。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观点,裴屠狗那一身浓得化出血迹的杀气,还有那杀戮手段,怎么看都跟正统的驱邪之物不沾边。
“我仔细看了,至少有九成的概率是麻绳。
麻绳本就是驱邪之物,这个不用我多说,诸位都清楚。
古早的时候,就有结绳记事,后来还留下一个结绳而治。
我研究过一些以前的信仰崇拜,针对麻绳的崇拜是一直都有的。
道门尚未成型的时候,古早的仪式也好,后来的法器也罢,也都有麻绳。
祀典里也有记载,神荼与郁垒缚以苇索,执以食虎。
这二位大神就是用苇绳捉鬼,附以神妙意义。
而后来的荆楚岁时记里也有一则记载,有挂鸡于户,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于旁,百鬼畏之。
这都是后续衍生。
这位看起来杀气重了点,但结合之前的事,他喜欢将恶鬼挂在路灯上,震慑群飘。
这些行为模式,倒是跟记载之中的一般无二,属于标准的辟邪之法。”
旁边几个道长,本来只是正好在这里,便一起来看一下,就当是顺便完成一次评估了。
毕竟,有关裴屠狗的事情,记载是真的少,烈阳部一直在刻意避开。
但他们的专业方向,很显然跟这位博闻强识的教授不一样,他们都没联系到这里。
戴眼镜的教授,举着望远镜,倒是越来越感兴趣。
“只是他这一身杀气,着实太过于离谱,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但很有研究价值。
早期的门神神荼郁垒其实也是凶恶勇猛,如此才能震慑妖邪。
后来的秦琼敬德,也是勇猛武将,煞气逼人,方可震慑百鬼。
他这一身杀气,鲜血淋漓,骇人至极,其实跟我上面说的事情不冲突。
便是道门,仙风道骨,慈眉善目,那都是后来的事情。
早期的佛道,也是一样,没经过本地化的时候,可没什么……”
“咳……咳……”一旁的道长干咳一声,赶紧打断了教授的话,这教授兴致高涨,似乎都要冲过去了,他赶紧拉住:“教授,冷静,冷静,你也说了,是早期,可千万别冒然靠近,对双方都好。”
戴眼镜的教授叹了口气,冷静了下来,放弃了近距离观察交流的打算。
也是,这位的确是有些危险,还是别拿自己的命去害人家。
回头再好好研究一下吧,可惜录不到视频,这方面也很有研究价值。
一旁几个道长都长舒一口气,他们来的时候,就被人请求了好几次,一定务必看住这位学者,调研评估可以,但无论如何,都不准这位靠近老冰库。
很显然,这位是真敢不惜命。
他们看着教授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看的入迷,还以为自己劝住了,另外一个道长看了一眼,面色一变,那边出现异变了。
裴屠狗都拉着三还未死的怪物走出一段距离了,后面的无头尸体,反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无头利齿怪站起来之后,身上的气息都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气息比之前凶猛得多,而且还在不断攀升。
裴屠狗停下脚步,回头望去,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那无头尸体站起来之后,身上像是鳞片一样的东西,都在不断的脱落,然后露出下方棱角分明的肌肉轮廓,身躯膨胀了一圈。
然后赤着上身站在原地,双乳的位置,骤然睁开两只眼睛,肚脐的位置裂开,露出一张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
“没想到啊,刚来到神州,就能遇到活着的天帝走狗,完成蜕变。”
无头利齿怪满身凶气,狂笑不止。
面对骤然出现的血绳,他伸出手臂一甩,血绳便甩出一记炸响,甩在了一旁的树上,粗大的树干骤然炸开。
而第二道血绳飞来时,便如受到了吸引,飞到无头利齿怪的脖子的位置,可惜血绳卷过之后,却扑了个空。
他没有了头,也没有脖子,自然就不会被吊死,也不会被勒死。
血绳特性,便无法完成最初的判定。
一根根血绳不断出现,无头利齿怪双拳紧握,不断地与那些舞动的血绳一次次对轰,周围的树木被余波碰撞到,便都犹如遭受重击,不断的炸开。
无头利齿怪伸手在地上一抓,他身上脱落的那些鳞片,便飞速聚合,结合周围的碎石,聚合成一把怪异的斧头模样。
无头利齿怪挥舞着怪斧,不断斩断越来越多的血绳,这里的杀气和凶气,也越来越重。
狂风吹动,猎猎作响,大片大片的树叶被卷落,向着周围扩散,崩碎的木头,都仿佛化作一根根劲矢,不断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二人的战斗越来越向非人的方向转化。
远方,戴眼镜的教授,面色有些激动。
“以乳为目,以脐为口,刑天部族竟然真的有。”
“神话传说不是一直有吗?”一旁的一位道长问了句。
“不不不,有是有,但跟现在广为人知的传说是不一样的。
有‘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是没错。
但是跟炎黄之争是没什么关系的,先秦两汉都没这说法,至少没记载。
道宋之后才忽然有了很多一些记载,但道宋之时,乱七八糟的传说忽然多了非常多。
可不只是这些,有关白蛇的,有关水君……”
“咳……教授。”一旁的道长脸都有些发绿了,赶紧打断教授的话,水君现在可是已经苏醒了,是真的有水君,而且脾气又怪又臭。
关键是这水猴子根本不是现在版本的,强得离谱,老天师都叮嘱过好多次,别犯贱去招惹水君,就当不存在,谈都不要谈论。
现在他们没人觉得,来之前,每个人都被好几个人叮嘱过,一定要看好这位教授。
那是真的一点也不夸张,这位是真的什么都敢说。
教授叹了口气,意犹未尽。
“那位大煞星,恐怕有麻烦了,我之前专门研究过一点点。
刑天氏,有很大可能是两个信仰之间的战争的一方。
一方是刑天部族的信仰,一方是天帝部族的信仰。
目前尚未查清楚,这个天帝信仰到底是信仰的什么,众说纷纭。
但刑天氏这边,倒是有些猜测,六十年前的时候发现的数千年前的沧源岩画上,有一些东西。
后来我们研究过,推测当时的刑天部落,可能信仰的是太阳神。
他们的信仰领导者,应该就是后来被称为刑天的人,他被斩去了头颅,这是有极大信仰象征意义的。
而后来的以乳为目,以脐为口,跳干戚战舞,也可能是为了信仰存续的反抗方式。
加入了灵气复苏的因素之后,那当年的举措,可能就不单单只是象征意义,而是真的有力量方面的影响。
这种情况下,有很大可能,那个无头怪物,是理论上的不可能被吊死的存在。
大煞星的最大优势,最强的力量,是完全无法发挥出来的。
你们最好做好准备。”
这边正在谈的时候,从地下蜂巢里出来的温言,已经在路上了。
他本来就没打算多管,按照他的推测,这就是桃花乡众的老板,在借他们的手清除异己。
裴屠狗在那里,他过去看也没用。
但最新的消息传来,无人机拍到的画面,那里一百多米山林,都被打成废墟了,像是超强台风肆虐过,又被挖掘机祸祸了一遍似的。
那里的空气扭曲着,打得不可开交。
温言还是第一次见到独自一人,能跟裴屠狗打到这种程度的家伙。
要不是裴屠狗太过极端,没有必要,谁都不敢请,德城这边很多事,压根就不用管。
温言飞速赶到地方,遥遥就感受到狂风肆虐,灰布自行在他身前游走,将一根根飞来的碎木挡下。
他看了看旁边,那些碎木都跟弩箭似的,插入到树干里,都能刺入一寸多,离这么远还有如此力道,幸好周围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德城殡仪馆的事情,完成了封锁,不然的话,指不定就会有意料之外的伤亡。
他挥舞着灰布,落到高点上,向着战场中间望去,随着血绳再次被一斧斩断了大半,他终于看到了那位无头的利齿怪。
“刑天部族。”
出现提示的名字之后,提示便闪烁了几下,文字不断的变幻了好几秒,才彻底稳定下来。
“被xx巫封印的部族,曾经……
……当他们被斩首时,会步入死亡的时候,便会解开封印,完成生前都未完成的蜕变,化作无头刑天部族。
完成蜕变之后,他们会获得独特的天赋,在战死之前,会不知疲倦,不眠不休。
且完全免疫诸如斩首、吊颈、纯灵魂攻击、魅惑等效果。
战意越强,战力越强,上限只跟其承受极限有关。”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将其击杀,让其战死,要么,弥补他们被杀死的信仰。”
“临时能力:”
温言仔细看了半晌,看得清清楚楚,这次不是无,而是,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要么就是以他目前的能力,无法生成出对应的东西,要么就是他可以应对。
温言沉吟了一下,拔出了纯钧锏,迈向战场。
他先给自己加持了一个暴烈大日,炽烈的阳气骤然爆发,与周围森冷爆裂的气息对撞,掀起气浪,向着周围扩散。
战场里,刑天部族挥舞怪斧,猛的一喝,凶悍的气息,骤然从怪斧之上扩散开,化作肉眼可见的劲力,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已经将那里围得密不透风的血绳,被齐齐斩断。
而裴屠狗也是越战越强,周身杀气越来越重,整个人都像是一个已经杀红眼的红名,看上去已经只剩下一个黑的发红的影子站在那里。
那刑天部族双目凶光四射,透过斩开的血绳,望向温言所在的方向,眼神都有些变了。
他无视了温言身上扩散开的庞大阳气,目光如同能看穿一些东西。
他看到了温言心中永不日落的太阳,炽烈的大日,高悬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永远都无法被撼动。
“刑天部族,你想要先谈谈,还是先打一场?”
温言的声音传来,刑天部族眼神变幻了一下,立刻挥动手中怪斧,继续斩碎了血绳。
下一刻,就见温言一步跨出,人便跨越了数十米距离,手中挥舞着纯钧锏落下时,便有星光闪烁,纯钧锏忽的一声膨胀开来,如同化作一颗两三米大的太阳,被温言举在手中。
大日落下,跟刑天部族手中的怪斧碰撞到一起。
激烈的气浪不断的向着四面八方扩散,那怪斧不断的崩碎,化作一片片碎石和鳞片,向着周围激射而去。
而刑天部族本身,则硬抗了大日一击,化作一道残影,飞速的向着后方倒飞了出去。
地面上留下一道焦痕的痕迹,痕迹的尽头,刑天部族半个身子都有了焦黑色,嘴巴里的利齿,也断裂了一半,一只眼睛都在淌着黑血。
他躺在那,不断地狂笑。
“被骗了,果然是被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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