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预想那般,随着丘神绩被大理寺收押入狱,房俊因情生妒要收拾丘神绩的谣言迅速在坊市之间传播,短短两天之内便沸沸扬扬,长安城内人尽皆知。
有的说房俊不愧是男人本色,心爱的女人将要嫁人一怒之下想要将丘神绩彻底毁掉;也有人说房俊公报私仇,且惦记着自己的大姨子实在不堪……
总之,叫好的少,难听的多。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无论是爱女心切的李二陛下,亦或是儿子卷入舆论漩涡的房玄龄,甚至是所有的当事人尽皆保持沉默,有心人似乎也察觉到其中的诡异之处,纷纷闭口不言,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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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坊,丘家大宅。
此坊位于城南偏东,位置偏僻,非是京中繁华之地,少有权贵居住此处。故此整个里坊几乎都被两座府邸所占据,一则是东边的丘家大宅,约占了整个里坊的三分之一,二则是西边的郧国公张亮的宅邸,几乎占了青龙坊的大半。
从地位上来说,丘行恭自然是比不得张亮的……
不过丘家大宅虽然占地少了一些,其奢华之处却不遑多让。
整个院地域宽敞,占地四亩有余,院里既有高槐古柳,更有森森古柏掩映,各种各样的花木点缀其中。房舍连绵屋脊栉比,有一个半亩的池塘,曲江横穿其中,护岸有桃树垂柳,池塘有水榭,一道拱桥搭在水榭与池岸之间,桥下种满了荷花。
午时刚过,丘家大宅门前便一阵车马喧嚣,紧接着府内下人尽皆放下手头活计到府门处迎接。
一身戎装顶盔掼甲的丘行恭一手拎着马鞭,面色阴沉的大踏步走入院内,对家仆婢女们齐刷刷施礼问安的情形视而不见,一路大步走入宽敞明亮的正堂。
“咚”的一声,将马鞭丢在桌案上,丘行恭大马金刀的坐到椅子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冷冷看着面前的一众家人,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丘行恭今年刚逾五旬,关刀眉四方脸,体格健硕骨节粗壮,相貌粗豪宛若猛虎,常年军伍之中养成的阳刚威武之气有若实质,坐在椅子上横眉立目,放佛即将择人而噬……
因多有战功,敕封左武侯大将军兼任冀、陕二州刺史,这些时日陕州水患黄河决堤,丘行恭正带领兵卒在陕州驻扎,却冷不丁接到家中送信说是小儿子先是大闹兵部继而冲撞晋阳公主车驾被大理寺羁押入狱,等候判决……
真真是吓了一大跳,当即也顾不得坐镇陕州镇压有可能发生的民变,连夜快马加鞭返回京师。
大闹兵部倒也罢了,冲撞公主车驾可是足以充军发配的重罪!更何况冲撞的乃是皇帝心尖子的晋阳公主车驾?皇帝震怒之下,流放琼州永不叙用都有可能!
丘神绩勇武善战,乃是丘家小辈当中唯一有机会继承家业的,丘行恭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小儿子毁了前程?
哪怕是擅离职守也顾不得了……
可是问完了话,却发现堂下站着一众家仆你眼望我眼,吱吱唔唔根本说不出一个子午卯酉来。
丘家的根基在洛阳,那是祖籍之地,相比起来长安这边只是为了应付朝中交际往来这才置办下的产业,人手也相对匮乏了一些,更缺乏精明的主事之人,以至于发生了大事居然一头雾水,半点消息也接收不到……
丘行恭怒气隐发,扫视一周,短粗的手指指着一个面相丑陋的青年:“周兴,你来说说。”
“喏!”
周兴排众而出。
周家乃是雍州人,不过家族不显,一向依附于丘家,地位几乎与仆人无异。不过此人虽然相貌丑陋却极其聪慧,奸狡多智,此刻便将事情的先后娓娓道来,便是其中未曾亲见的部分也已揣测的语气道出。
丘行恭沉吟良久,心中叫苦。
无论如何,冲撞晋阳公主车驾是真,无可辩驳,自家儿子所受惩处是轻是重完全存乎陛下一念之间。偏偏陛下又最是疼爱晋阳公主,丘神绩这个混账当真是蠢到了极致,即便是嚣张跋扈也得看人好不好?
这下子可当真棘手了……
周兴眨眨眼,有心邀功,便小心翼翼说道:“小侄有一计,或可使得丘兄免除责罚……”
丘行恭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周兴最是惧怕丘行恭,吓得一哆嗦,不敢卖关子,连忙赔笑说道:“是是是……如今丘兄虽然身陷囹圄,然而坊市之间已经流言四起,皆传说此事乃是因为房俊恼恨长乐公主将要下嫁丘兄,故而嫉恨如狂设计陷害……且不管这是真是假,若是吾等以此为契机大肆传播,定可使得丘兄占据主动、博得同情,然后纠集一些大臣弹劾房俊以权谋私、公报私仇,必可彻底扭转局面。”
丘神绩冲撞晋阳公主车驾乃是大罪,但是这等罪状的处罚皆存乎于皇帝一心,大理寺是不可能太多参与的。只要能够将房俊渲染成一个大反派,丘神绩便是被设计陷害的那一个,必然可是使得峰回路转。
毕竟有丘行恭在这里,皇帝大抵也不好意思在丘神绩被陷害的情况下还要重重处罚吧?
周兴为自己的主意暗自得意……
谁知他话音未落,丘行恭已然横眉立目,顺手抄起丢在桌案上的马鞭便抽了过来,勃然大怒道:“混账!你想害死吾儿乎?!”
“啪!”
周兴猝不及防下被一马鞭狠狠的抽中脸颊,顿时惨叫一声,捂着脸倒退数步,却也不敢逃走,颤声道:“叔父何故打我?”
丘行恭怒从心头起,猛地站起身来,拎着鞭子冲着周兴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抽,边抽边骂:“都是你这个惹祸精,若非你的撺掇,吾儿焉能跑去兵部闹事?若不去兵部,焉能被那房俊捉住痛脚一而再再而三的殴打折辱,甚至设计陷害?现在还来出馊主意,某抽死你这个祸害!”
“哎呀呀,叔父饶命……”
周兴几下子就被抽得一脸血,见到丘行恭须发戟张怒气勃发,顿时吓得抱头鼠窜,大呼饶命。
这老货可是敢食人心肝的,杀人如麻心狠手辣,自己若是不躲当真能给他活生生打死……
“赶紧给老子滚,净出馊主意的玩意儿,再敢出现在老子面前,当心扒了你的皮!”
丘行恭倒是没想将周兴抽死,打了一阵出了气,便丢了马鞭返回去坐好,一口灌下去一盏茶水顺顺气。
周兴如蒙大赦,赶紧捂着脸跑了……
茶水喝下去,郁闷之气渐渐消散,丘行恭琢磨着如何将自家儿子解救出来。
周兴的办法绝不可行,他虽然不在京师,但是京中所发生的事情却也略有耳闻。
先是贞观犁,接着是玻璃,而后又是东大唐商号,皇家水师舰队……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天大的功劳。聚齐这诸般功勋于一身,房俊大势已成,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之所以目前屈居一个兵部侍郎的职位,在丘行恭看来一则是安抚一下被房俊整治得苦不堪言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关陇世家,再则便是房玄龄如今尚在位,皇帝刻意压制而已。
一旦房玄龄致仕,房俊青云直上加官进爵几乎是必然的……
这种情况下,想要依靠流言扳倒房俊何其难也?
至于纠集大臣弹劾房俊……话说,那棒槌何时怕过弹劾?
而散播流言的最不可取之处,便是在泼了房俊一身脏水的同时,也败坏了长乐公主的名声。固然大唐风气开放,未婚女子与男子传出一些风流韵事不足为奇,尤其是皇室更是龌蹉不断,可作为一个父亲,陛下又会如何看待此事?
恼羞成怒几乎是必然的。
思来想去,丘行恭打消了寻找几位挚友商讨办法的打算,决定用自己的法子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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