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乔峥一头扎进自己的小“药房”,研究起了抑制毒丹以及催化毒丹的药物,抑制毒丹的药物是给二师姐的,在找到炼化毒丹的功法前,她必须将抑制住体内的毒性,否则毒丹一旦圆满,她也就没命了。
至于催化毒丹的药物,自是给荀兰的了。
乔薇自打将荀兰扔进别院后,眼不见为净,一次都没去探望过,倒是鬼王一日三餐,雷打不动地“喂”荀兰吃药,“喂”完,再流一波口水,依依不舍地离去。
乔薇想想自家鬼王真是可怜,自打突破后,一颗毒丹都没吃到,哪儿像那鬼姬,一日一颗,跟吃糖豆似的,功力想不增进都难了。
圣教还不知纯阴之体是被他们给掳走了,倒是打发人来慕王府探过几次鬼王的下落,全都被鬼王吓跑了。
冥修依旧在密室闭关,头几日,云珠还每晚都去探望一番,到后面,云珠也不去了。
他突破第八重了,服下了圣教的雪莲,修复了筋脉,正在一鼓作气冲击第九重,掌毒在他体内肆无忌惮地蔓延着,他练会了,这条命就保住了,练不会……
乔薇摇头,他怎么可能练不会?
那么多年的苦难都熬过来了,这临门一脚,说什么都不可能栽的。
乔薇静静地站在密室外,双目炯炯地盯着门上早已被姬冥修合上的小窗,身后的通道,有冷风嗖嗖地刮来,刀子一般,刮在她细嫩的肌肤上。
她看不到,想着能听听动静也是好的,却连动静也听不到。
傅雪烟收了伞,缓缓地走下通道,走到她的身边来,轻轻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站了许久了,回去吧。”
乔薇看向傅雪烟道:“你怎么来了?小慕颜呢?”
傅雪烟轻轻勾了勾唇角道:“她睡了,我是来叫你的,你都站了一个时辰了,不累吗?”
乔薇摇头,继续望向了紧闭的窗口:“我不累。”
傅雪烟看了看乔薇的肚子:“你不累,它也不累吗?”
乔薇摸上了肚子。
傅雪烟道:“他在里头已经很难熬了,要是知道你在外头不眠不休地等他,一个心疼给分了神,可就做火入魔了。”
乔薇再次朝她看了过来:“这么严重?”
傅雪烟正色道:“你不习武,自然不知这闭关的厉害,就像是一只脚踏在阎王殿,丝毫马虎不得。”
乔薇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娘也闭过关,当时我们的处境也十分艰难,可是塞纳夫人不许我去找她,我想,可能就像你说的,闭关真的不能被人打搅吧?”
傅雪烟轻轻一笑:“当然了,我怎么会骗你?你与其在这儿让他分心,不如回去好生养着,等他出来了,看见你白白胖胖的,不是更好吗?”
乔薇仍是不大放心道:“他真的……不会有事吧?”
傅雪烟携了她的手,柔声说道:“能有什么事?你都听了这么久,听见他出事了吗?”
乔薇摇头。
傅雪烟笑道:“那不就得了?听我的,回去睡一觉,兴许明日他就能出关了。”
乔薇知道傅雪烟是在安慰自己,虽不认为他明日能出关,却也不想辜负了傅雪烟的一番心意,回头看了石室一眼,由着傅雪烟将自己拉走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傅雪烟暗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九阳掌,又岂是这么容易练成的?
他受着锥心刺骨之痛,不想让她知道罢了。
二人渐渐走远,出了通道。
大门被合上的一霎,漆黑的石室中,终于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傅雪烟带着乔薇回了院子,本想哄乔薇回屋睡一觉,可乔薇睡不着。
乔薇去了后院,望舒与鬼王在雪地里滚来滚去,景云安安静静地蹲在一旁,折了一根树枝,一下一下地画着什么。
乔薇轻轻地走了过去:“画什么呢?”
“娘亲。”景云往一旁让了让,给乔薇腾出个空位来。
乔薇如今是不方便蹲着了,就那么俯身,定定地看了一眼他的画,他的画功不比书法,但也能辨认就是了,可眼前这一幅……乔薇看了半日没看明白:“你画的什么呀?景云。”
景云在四四方方的大盒子里,添了几笔,又将地上的梅花花瓣捡了几片,一片片地放进去,堆成了一件红彤彤的嫁衣。
“这是……”乔薇古怪地张了张嘴。
景云道:“新娘子。”
景云又拿起花瓣,盖在了新娘子的脸上。
乔薇看着景云画的大盒子,好奇地问道:“她的床……这么小啊?”
这孩子只见过一个新娘子,就是她,画的应该也是她吧,可他们家的拔步床比这个大多了!
景云想了想,说道:“这是柜子。”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新娘子怎么会睡在柜子里?”
她原本想说睡在棺材里,毕竟这画得实在太像一副玉棺了,可景云别说玉棺,连木棺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画得出来呢?
“真的。”小男子汉将娘亲一脸不信,登时放下了树枝,站起身,比划着说了起来,“我亲眼看见的,在一间好漂亮好漂亮的房子里,她就睡在这么小的柜子里。”
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小胖子一天能讲十几遍,还不带重样的,可景云不会,他说见过,就是真的见过。
而且十有八九不是柜子,真的是一副玉棺。
乔薇正了正神色:“你是在哪里看见的?”
“上次那个地方啊。”景云说。
乔薇愣了愣:“哪个地方?圣教?”
“嗯?”景云没听过圣教。
乔薇换了个说法:“是不是你喝了马奶酒的那天看到的?”
景云点点头。
景云是在船上清醒过来的,醒后就上银湖岛了,从岛上下来,又很快地睡过去了,若是景云真的见过这么一个“柜子中的新娘”,那一定是在银湖岛上。
银湖岛乃圣教禁地。
禁地中怎么会有一个躺在玉棺里的新娘?
乔薇即刻去了云珠的房中,把景云看到的新娘子与云珠说了。
云珠听完,整个脸色都变了,却又不是吓的,而是激动的,乔薇能感受到她的身子轻轻地颤抖了起来,眼底闪动着波光,捏着桌布的手,因大力的缘故,连指节都泛出了白色。
乔薇惊到了:“姥姥,姥姥你怎么了?”
云珠热泪盈眶:“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总算是找到了……”
“找到的意思是……”乔薇眨巴着了一下眸子,脑海里灵光一闪,“那个新娘子不会就是公主吧?!”
云珠激动得站了起来,一不小心将凳子都给踢翻了:“景云呢?”
乔薇将凳子扶了起来,对她道:“您先坐,我去叫他。”
乔薇去后院叫了景云,云珠不想吓到孩子,在景云来之前早已平复好了情绪,可一问到那人的身份,还是没控制好力道,把景云胳膊都给掐疼了。
景云睁大无辜的眼睛,愣愣地看着眼眶发红的云珠。
云珠意识到自己失了轻重,赶忙松了手,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太姥姥弄疼你了。”
景云懂事地摇摇头:“不疼。”
乔薇:我可真心疼!
云珠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翻滚的情绪,缓缓地问景云道:“景云,那个新娘子长什么样?”
“很漂亮。”景云说。
云珠眼睛一亮:“你看见了?”
景云摇头:“没有,她脸上盖着一张红纸。”
但景云就是觉得她漂亮,景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乔薇拍拍景云的肩膀:“好了,时辰不早了,去叫妹妹洗澡。”
景云哦了一声,听话地去了。
乔薇转头望向云珠,定定地问道:“姥姥,是公主吗?”
云珠闭上眼,一滴热泪淌了下来:“……是她。”
他们一直在苦苦寻觅昭明公主的下落,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既然知道了女儿的下落,云珠势必不能干等下去了。
翌日大清早,云珠便拿上血月弓,起身前往圣教。
她这次,又没打算惊动任何人。
只不过当她走到门口时,就见乔薇一行人已经集结完毕了,一个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早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似的。
云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上了马车。
鬼王一人一车,乔薇与云珠一车,车夫分别是燕飞绝与海十三,其余人都留在方翠园了,倒不是乔薇不想全都带上,可冥修也在突破的关键时刻,后院不能失守。
事实证明,乔薇的决断是正确的。
当然那是后话,且说当下,二人坐在马车上,乔薇轻轻地挽住云珠的胳膊,看她那张被岁月沉淀出了无尽的沧桑却依旧难掩风华的脸,低声问道:“姥姥,您的伤没事了吗?”
云珠捂了捂隐隐作痛的心口:“没大碍了。”
乔薇宽慰道:“姥姥,圣教有我们的人,待会儿也许不用打架,就能用别的法子把公主接出来了。”
云珠不做指望。
乔薇其实也只是嘴上这么一说,要知道圣教已经够难闯了,禁地又是什么地方?怕不是他们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
不过姥姥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她敢上圣教要人,势必是有着自己的底牌。
马车很快抵达了圣教。
一行人下了马车,这一次,鬼王没再遮掩自己的气息,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气场释放了出去,整座山峦,顷刻间笼罩在了一股巨大的威压下,守门的弟子与死士扛不住鬼王的内力,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就在此时,另一股浩瀚的内力,朝着鬼王兜头兜脸地打了过来。
那些被碾压得几乎要趴在地上的弟子与死士终于缓缓地直起了身来。
“是鬼姬。”云珠道,“她的功力,又精进了。”
一日一颗毒丹,这进步的力度,不是每天吃糖豆的鬼王能够比拟的。
但鬼王也不怕她,怒吼一声,一股更为猛烈的内力冲了过去!
那些好不容易才直起身的死士与弟子,又啪啪几声跪了下来,这一次,竟是连骨头都断掉了。
可鬼姬并没有受伤,她的气息依旧是游刃有余。
她似乎……只是在逗着鬼王玩儿。
鬼王暴怒,想将这臭不要脸的碾压回去。
云珠抬手:“省点力气,待会儿再打。”
鬼王哼了一声,撇过脸,不理云珠了。
云珠带着一行人,穿过山门,走过通道,来到了巍峨庄严的圣教。
圣教的大门敞开着,走进大门的一霎,一股比以往更古朴浑厚的气息,如浪潮一般扑面而来。
几人的步子顿了顿。
乔薇遥遥地望去,就见长长的汉白玉,一路铺陈到道路的尽头,尽头数十步的台阶上,坐落着一座庄严的大殿,而大殿的正门口,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一袭月牙白长袍的月华尊主,以及撑着油纸伞、红衣似火的公孙长璃。
在二人的身侧,又分别是一袭红色铁甲的鬼姬,与一身灰色长袍的国师。
当然还有一些面孔,只是乔薇全都不认识。
但乔薇明显地感觉到,云珠认识他们……大部分,他们大部分……也认识云珠。
月华冷幽幽地勾起了唇角:“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擅闯圣教呢,敢情是你这个叛徒。”
叛徒?
乔薇微微一愣,姥姥她……是圣教的人吗?
云珠冷漠地看着他道:“你没资格和我说话,让云夙出来!”
一个资历浅,没见过云珠的弟子疾言厉色地开口了:“大胆!教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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