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天地浑然一色,将黑未黑,混沌的霓虹灯模糊了整座城市的轮廓。
陈路周把连惠女士哄走后,又被朋友叫回一中打了场球,不过没打两分钟就被人竖着中指赶下场,“昨晚摸贼去了吧你,要没心思打上一边儿玩去,我把球扔水里,海豚拍得都比你起劲。”
他心说不是你舔着脸求我来的吗?不过他也懒得上赶着讨人嫌,跟那竖中指的男生懒懒散散地撞了下肩表示哥不陪你玩了,然后弯腰捞起自己的球,“走了。”
“靠,真走啊你,”陈路周头也不回,只挥了挥手,于是那哥们拍着球,回头看其他几位,“干嘛呢他?”
“今天谷妍上他租那房子找他去了,被他妈撞了个正着。”
“这么刺激?他俩不会被捉奸在床吧。”
“我刚问他了,他啥也不肯说,只问我朱仰起这会儿在哪。”
“哎,毕竟人谷妍是大明星,以后要进娱乐圈的。”
朱仰起这会儿人在画室,靠在窗边陪小妹妹们聊闲天,大吹法螺:“我去年拿了六个证,反正从省联考之后就一直在考,最后一个证拿到的时候已经快三四月,文化课大概只学了两个月左右,不太理想,但我速写全省81名——”
说到这,他捏在手里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大作,“叮咚叮咚叮咚”地接二连三地响起一串微信,朱仰起低头扫了眼,来自lucy。当然是他的备注,陈路周的微信名很简单——cr。
【cr:楼下。】
【cr:烧烤摊。】
【cr:等你两分钟,很饿。】
朱仰起下楼的时候,陈路周不出意外靠在烧烤摊的椅子上看电影,耳朵里塞着耳机。以他的阅片量,估计能当个电影博主,什么乱七八糟、无下限的片子他都看。
他爸,确切说是他养父,早年开了个租赁录像带的店,后来国家扫黄打非被迫关业,他养父只能跟人下海经商,跑过黄包车,跟人合伙办过烟厂,最后在广东发迹,衣锦还乡后青云直上,现在在本地开了好几家影城,不过也只是产业之一。别人的霸道总裁父亲都是收藏名烟名酒,陈路周他爹就喜欢收集绝版录影带,早几年那些电影尺度大到难以想象。
所以,陈路周看得第一部电影其实就是三级片。
烧烤摊人多,他面前放着杯喝一半的冰拿铁,长腿在桌子底下实在有点无处安放,只能大剌剌地敞着,斜斜地往两边倒。一只耳机挂在脖子上,因为旁边有个小哥跟他搭讪,问他脚底下的球是不是去年总冠军的限量款,签名是真的吗?
他从手机里抬头扫了那哥们一眼,反问:“你看像谁的签名?”
“库里?格林?”
陈路周把电影进度条往后拉几分钟,人靠在椅子上仰头笑,“什么思路啊兄弟,库里格林能签中文名?这好歹也能看出是三个字吧?”
朱仰起想起来,陈路周当年就是用这球,坑得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又傲慢的弟弟亲亲热热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了一天哥,知道真相后小屁孩一个月都没有搭理他,混球觉得自己还挺无辜的,靠在人房门口,毫无歉意地叩了几下房门,“我又没说这是库里格林还是姚明易建联的签名。”
小屁孩气得哇哇大哭,“那谁会往自己的篮球上写十几个自己名字的签名啊!自恋狂1
……
显然,小哥就是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搭讪,什么人啊,居然往总冠军限量款的篮球上签自己的大名。
朱仰起过去的时候,陈路周头都没抬,那耳朵比狗都灵,“画家忙完了?”
朱仰起无视他的调侃,目光幽怨地环顾一圈座无虚席的烧烤摊,连陈路周对面的位子都被人占了,朱仰起扫了一眼那姑娘的脸,生得比广东生菜还生,完全不认识,“我坐哪啊?”
这是夷丰巷有名的单人烧烤,可以随时随地拼桌,那姑娘见朱仰起一副正宫娘娘的表情,想说要不我站起来——
陈路周一副东风吹马耳的散漫姿态靠着,还在全神贯注地看电影,眼皮都没抬,“我可没说要请你吃饭。”
朱仰起:“那你催命一样给我发微信,我他妈以为你饿死了1
陈路周属于饭量不大,但他不能挨饿,一挨饿就丧心病狂、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朱仰起本就心虚,哪还敢让他饿着肚子等他下班。
棕榈巷,算是江南老屋。巷子蜿蜒纵横,嵌着一排排犬牙交错的雕花矮楼。
蔡莹莹摆好三脚架和相机,换上一身不知道从哪借来的大码女士黑色西装,然后郑重其事地拉上窗帘,壁垒森严的屋子顷刻间暗沉下来,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窗外空调机在漏水,“啪嗒啪嗒”有节奏地敲打着楼下的遮阳篷。
徐栀盘腿坐在地毯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抬头瞥她一眼说:“录个染发教程而已,你弄得跟录遗言一样干嘛?”
“可不得谨慎点,”蔡莹莹对着镜头调试,胆战心惊地说,“等我爸晚上回来,说不定这就是大美女蔡莹莹同志生前最后一个视频了。”
徐栀无语地看着她:“你就不能染个能活下去的颜色?”
等镜头调试好,蔡莹莹退回到沙发位置坐下,然后视死如归地戴上手套,怀里抱着个巴掌大小碗,一股脑把染色剂和双氧奶都倒进去:“翟霄说了,这是他们学校今年最流行的颜色。”
“翟霄有没有说,让你赶紧把空调机修一修,”徐栀知道她对翟霄有点走火入魔,随手翻了翻她的色卡本,说,“不然不用等你爸动手,你就身先士卒了。”
“徐栀1蔡莹莹做作地瞪她一眼,“翟霄才没来过我家好不好。”
徐栀也做作地挑下眉,“哇,那你真棒。”
蔡莹莹没搭理她,自顾自说:“翟霄跟我说,这次市一中那边,有好几个大学霸考得都不行,考场出来直接收拾东西准备复读了,就连——”她神秘兮兮地凑到徐栀耳边说,“‘谁谁谁’都缺考了一门。”
“谁谁谁”是翟霄和蔡莹莹对市一中某个人的专属称呼,其实徐栀都不知道他们说的人到底是谁,可能连蔡莹莹都不知道那人的名字,翟霄从来不提,也不肯给蔡莹莹看照片,说就是个侍帅行凶的混球,但成绩一直都是市一中实验班的第一第二。
如果不出意外,这次庆宜市的高考状元不是他就是另外一个学霸。但翟霄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拿他当偶像又不甘心,毕竟一中都是凤毛麟角的佼佼者,加上那家伙很少干人事,那张嘴啊,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反正僵尸都能给他忽悠起来走两步的那种程度。
徐栀此刻正躺在沙发上看庆大的历年分数线,兴味索然地回了个哦。
“你知道‘谁谁谁’长得多帅吗,”蔡莹莹一边给自己套上一次性披肩一边说,“而且,超浪漫的,他们学校百年校庆的时候,他用无人机以他们班的名义拍了个视频短片,真的超会拍,运镜很牛,现在变成他们学校的宣传片了,还上过热搜的。”
“了不起,”徐栀敷衍了句,“不过,你见过?”
“那倒也没,我至今都不知道这个谁谁谁是谁,就翟霄发过一张照片,模模糊糊一个背影吧,超级有味道。”
徐栀半信半疑,毕竟蔡莹莹真的比食堂阿姨都会炒菜,“行了,你别添油加醋了,学弟学妹们快没得吃了。”
“不信算了,”蔡莹莹把头发分好区,话锋一转,“对了,刚刚说,你下午碰见一个声音跟你妈一模一样的女人?”
徐栀这才放下手机,“嗯,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声音那么像的人吗?”
而且,她身上的习惯和口头禅,真的跟林秋蝶一模一样。
“在哪儿碰见的?”
奇怪,徐栀脑子里又响起那个清冷紧劲又欠的声音。
——“站着听人挨骂多累埃”
——“您没看她刚盯着我下面看啊?”
……
徐栀划拉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说,“在谈胥租的房子楼下。”
“你去找他了?”蔡莹莹怒其不争,“还说你不喜欢他,我看你就是被他pua了。”
“我去拿我妈的项链好吧,上次你约我们看流星,他没看上流星,看上我的项链,觉得四叶草很幸运,就拿着去考场了。”
徐栀越想越觉得她跟谈胥只能当朋友,尽管彼此没确定过关系,但谈胥认为她必须跟着他。
蔡莹莹从小对林秋蝶的事情也略有所闻。反正在各种妖魔化的版本里,林秋蝶女士仿佛就是一个厄运的象征,有关她的东西最好都不要碰,跟徐栀他们家最好也少接触,要不然老徐这么几年也不能患上重度社恐。
夷丰巷尽头有家“8090”小卖部,里头放着张灰尘仆仆的台球桌,几乎没什么人打,高三复习楼里的人进小卖部买瓶水的功夫都没有,更别提打桌球。
两人磨磨蹭蹭打了几局,陈路周就一声不吭,倒也没有多认真,大多时候只是靠在台球桌旁,“输一局,赢一局”跟他没完没了地扯皮,全程就以一种“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折磨着朱仰起。
他太知道怎么折磨人了。
靠。
“嘣——”
惴惴不安的朱仰起又一次把母球击入袋,陈路周兴致缺缺地靠在桌旁,扬扬下巴,让他捡出来,反正就是不肯跟他说话。
朱仰起把球捞出来,胁肩谄笑地给他摆了个最好打的位置,决定自首:“谷妍一直堵我,她说现在网上的人都在扒她,想找你帮个忙,不然以后都没办法当演员了,但是你微信一直不肯加她,我当时一听都慌了,就把你的地址告诉她了。”
陈大少爷不领情,放回开球线,弯下腰边瞄边没什么情绪地说:“嗯,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会因为她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
“有这么严重吗?”朱仰起一愣,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所以网上那个被扒出来的小号真的是她啊,恋爱日记都是假的?还是你真的说过自己就喜欢胸大无脑水又多的?”
陈路周瞥朱仰起一眼,冷笑着捞过桌旁的巧克:“你看我每次去你们班找你,跟她说过一句话吗?”
朱仰起已经没心思打球,掏出手机翻了翻,发现有关恋爱日记的博文已经删得一干二净,谷妍小号也已经注销,社交软件上搜陈路周也搜不出任何东西,前阵子都还能看到一条让朱仰起都脑门充血的关联词,谷妍男朋友陈路周说谷妍水多很骚。
“所以她说跟你谈恋爱是撒谎?”
不是吧,谷妍yy陈路周?朱仰起感觉自己女神滤镜碎一地埃谷妍平时看起来明明是个冷美人。
朱仰起磕磕巴巴地说:“那她……她找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要不是谷妍这么莽撞找上门,陈路周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洗澡洗一半突然传来敲门声,以为是点的咖啡,内裤都没来及穿,随便套了件裤子去开门,结果看到是谷妍。谷妍上过好几次热搜,一中艺考生数她最出名,热度比一些十八线艺人都高。陈路周如果说自己认不出来她来也太假,更何况她跟朱仰起还是同班同学。
不过他刚洗澡,大脑反应慢半拍,没来及说话,谷妍径自开始哭,梨花带雨,委委屈屈。所以逼得陈路周不得不先掏出手机查自己的瓜。查完之后他把手机丢茶几上,问谷妍想干嘛?谷妍哭哭啼啼地问他愿不愿意当她男朋友,陈路周直接说不愿意。谷妍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还不死心地问了句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吗?
陈路周更无语,头发都还湿着,就挂了块黑色毛巾在脖子上,人往沙发上疲疲沓塌一靠,然后随手打开电视机调了个体育频道,看也没看她,更直白懒散地说,对你没感觉埃
他这个人,向来直接得可怕。
谷妍大概是一下子被拒绝懵了,语无伦次说了一堆,说她早上五点起来练功就是为了当演员,说身上哪哪哪都是伤,没有一处关节是好的,她是个有梦想的人,老师们都特别看好她,认为她是能为国家拿奖的人。陈路周是个聪明人,从这么一堆毫无重点的话里也大概听出了她的意思——你能不能保持沉默,不要上网锤我。
电视机里转播的篮球赛异常热烈焦灼,陈路周大半注意力已经被分走,谷妍后面说什么,他压根也没听,只吊儿郎当地回了四个字,看我心情。
他多半是懒得去搭理这件事的。但是被人莫名扣了这么一个屎盆子心情不爽是肯定的。
……
“关你屁事,既然把我卖了,就少在这假惺惺的。”
朱仰起咬咬牙,知道他昨晚在派出所,今天又被谷妍骚扰估计都没怎么睡,这会儿多半一肚子火气,于是直接弯下腰:“还打吗?不打我结束这局了埃”
“打进再说吧你。”
“砰”一声,母球笔直撞出去,这杆几乎没留力。
是个角球,直线的中袋球不打,他打了个角度很刁钻的角球。
陈路周毫不吝啬地给他鼓掌。
朱仰起才不吃他这套,多半也是害羞:“滚啊,少在这磕碜我,扮猪吃老虎你最擅长!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有人说你是为了谷妍弃考的,说你是恋爱脑。”
陈路周去结账,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那你还卖我?”
朱仰起屁颠屁颠跟过去,表示我也很无辜:“我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我他妈以为你俩真在谈,闹别扭呢,我还说你保密工作做这么好,连我都瞒着。”
陈路周拉开冰柜门,拿了两瓶可乐出来,一瓶丢给朱仰起,无语又好笑,“我小学就给人写过情书,你觉得我要真谈恋爱,我会藏着掖着?”正当朱仰起愣神之际,混球已经走到收银台,一副摧心剖肝的样子去扫二维码,一边输密码一边啧啧叹气,“朱仰起啊朱仰起,哥哥对你很失望埃”
朱仰起囫囵接过可乐,按在胸口,才慢腾腾地反应过来:“所以,你真是因为头一晚,你那宝贝弟弟在你的牛奶里不小心混入了两颗安眠药,才导致你睡过头的?”
“嗯。”
……
这事儿还真不好解释,毕竟弟弟才是他父母亲生的,陈路周是实打实垃圾桶里捡的,他妈肯定不允许他对外说。
朱仰起觉得陈路周最近真的点背,衰神不仅附体估计还在他身上按了个大别墅。如果说错过自选模块的考试,就算是平日里欺负他弟欺负多了不做人的报应,但谷妍这事儿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以你跟你那宝贝弟弟的关系,你确定他是不小心?”
朱仰起很怀疑。
“你这个角度很大胆,”陈路周懒洋洋地靠着小卖部的冰柜,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可乐,“不过这事儿不能冤枉他,他知道我一直睡眠不好,确实是看我高考那几天复习太累,出于好心,拿了两颗他妈的安眠药,想让我好好睡一觉。他压根哪知道我们第三天早上还要考自选模块,以为两天考完就结束了。”
“小子还是涉世未深啊,还是拿你当亲哥了。”朱仰起感慨。
陈路周笑了下,很有自知之明,“得了吧,他拿你当亲哥,都不会拿我当亲哥。”
这家小卖部很有年代感,门口贴着泛黄的张曼玉海报,不光有台球厅,娃娃机,卖的零食饮料都是卫龙辣条浪味仙这些,就连可乐都还是那种玻璃汽水的包装,朱仰起直接拿牙咬开说,“我妈又怀孕了,我现在就希望是个妹妹,搞不好我还能听你叫我一声哥。”
陈路周这会儿已经抱着胳膊靠在小卖部门口的娃娃机上跟隔壁卖乌龟相熟的大爷插科打诨,大爷哄他买只坚韧的乌龟回去养,他欠了吧唧地接了句,咋了,哪儿看出来坚韧,龟兔赛跑用的这只乌龟埃大爷直接捞起地上的蒲扇拍他一下,陈路周笑着躲,间隙,听见朱仰起的话,莫名其妙地转头瞥他一眼。
陈路周:?
朱仰起:“你看,你浪漫又有钱,而且——”他视线渐渐往下,“别的不说,跟着你吧,我妹妹至少某个方面是幸福的。”
陈路周:“你是人吗?”
夷丰巷寂静昏暗,树叶层层堆叠,整条夷丰巷年代感都很足,八/九十年代的大字报张贴的到处都是,沿街是琳琅满目的小卖部,据说是庆宜市的特色年代建筑之一,很多网红会在这边打卡。两人提着一只乌龟,在朱仰起咋咋唬唬的大呼小叫中往巷子深处的居民楼走——
“这地儿这么招蚊子,你从小一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住啊?卧槽我刚刚看见了什么,刚刚咻一下蹿过去,那个那个……是传说中的jerry?”
朱仰起长这么大真没怎么见过活体老鼠。
陈路周笑着勾住朱仰起的脖子,往自己怀里带,指了指旁边半开着的卷帘门,“你再叫大声一点,那耳背老太太看你了。”
“看我干嘛?”
“以为你叫她honey。”
“……”
朱仰起一路骂骂咧咧。
两人走到高三复习楼的楼洞口,白茫茫的路灯下,像是一张白纸上站着如同水墨画一样的三个人,一男两女,其中一个女生还染着惊世骇俗的绿毛。
朱仰起眯起眼睛,匪夷所思地定了定神:“那什么玩意!鹦鹉成精了吗?”
陈路周也听见一个今天出现频率有点高的声音,喝着可乐人停下来,浮皮潦草地往那边瞥了一眼。
“没必要,成绩没出来之前,你为什么总是把问题想得这么坏,就因为我把数学物理的最后两道大题做出来了?好吧我承认,那是我的问题。”
能感觉出来,说这话的那姑娘是真心想安慰,但是奈何她可能是个共情能力低的人,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
“……”
朱仰起搡了搡陈路周,相见恨晚的语气:“……呃,这位妹妹安慰人的水平跟你有的一拼。”
昏黄的路灯下,飞萤莽撞地扑棱着,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这仨人不知道在这聊了多久,那男孩表情始终无动于衷,像个木头桩子,直戳戳地立在那。
那边泉韵一般干净的声音又传来:“市一中这次实验班也有不少人没考好,连准高考状元都缺考了一门,当然我不是诅咒他,就你这样,如果他不跳楼是不是挺对不起你在这自暴自弃的?”
“鹦鹉”小声地说了句,“对啊,当初明明是你先找的徐栀。”
……
朱仰起万万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兄弟身上,幸灾乐祸地转头说,“准高考状元说你呢吧?咦,你怎么没去跳楼呢?”
陈路周瞥他一眼。
朱仰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过她们不知道你缺考的是自选模块吗?还拿你安慰男朋友?”
朱仰起虽然也不太懂,反正听他们班主任说,陈路周就算没加自选模块,除了国内两所top,其他学校应该都没问题,而且他好像还有什么竞赛降分的优势,也就他那个缺心眼的妈非要送他出国。
陈路周单手抄在兜里,另只手拎着瓶没喝完的可乐,手臂清瘦白皙,在昏昧的灯光下依稀可见脉络清晰的青色血管,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要不你去告诉她。”
“什么?”
“我们准高考状元虽然缺考一门,但心理素质强大,”他把拎着可乐瓶的那只手悠哉游哉地挂到朱仰起肩上,“不光考砸了不跳楼,也不用女朋友哄,你男朋友太菜了埃”
朱仰起啧啧两声,“哟,难得不卖惨,你不是最会卖惨了吗?”
“我什么时候卖过惨。”
“就你那个微信名,卖惨实锤好吧,cr,”朱仰起说,“我文化课虽然只学了两个月,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好吧。”
cr,来自于,他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不知道自己来自于哪,所以后面没有后缀。朱仰起是这么理解的。
“想象力那么丰富,你改名叫斯蒂芬·铜吧,”陈路周低头看他,一脸我真是服了你的表情,“cr,是跑跑卡丁车一支车队的名字,意思是疯狂的不败神话。傻子,多读点书吧。”
朱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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