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修一大早过来,就见明武堂众人都匆匆忙忙的,连打饭吃饭都带出些十万火急的意味。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看大家都很急的样子。”
打完饭的她拿着馒头端着咸菜碗,挨着葛大瓦身旁蹲着,有些奇怪的问他。
“俺也不知道,好像是听说今个鲁首领有重要任务分配,要俺们都赶紧点收拾。”葛大瓦咬过一大口馒头,朝二等护卫那边努努嘴:“要不你过去问问鲁哥,他肯定知道。”
时文修朝鲁海的方向迅速看过一眼,在隐约瞅见他那发青高肿的颧骨时,顿时就打消了过去询问的念头。她可是听人偷偷说了,那鲁首领不让鲁海与她多接触,鲁海不听话,鲁首领就打他,他脸上那骇人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算了,还是莫给鲁海招揍了,反正待会吃完饭就知道鲁首领到底会公布什么重要任务了。
一刻钟后,锣声敲响三声,收拾妥当的众护卫迅速列队。
“奉主子爷的命,即日起,明武堂上下除在主子爷跟前当值的外,每日辰正时刻需准时至练武场练习武艺骑射,无故不得延误缺席!听明白没有?”
“明白1
鲁泽冷脸环顾众人:“主子爷下朝之后亦会前去检阅,这可是你们大显身手给自个长脸的时候!谁的武艺超群,谁能出类拔萃,主子爷可都看在眼里,最后能不能得到主子爷的赏识,就全看诸位的表现了1
这话听得一众护卫们热血沸腾。
主子爷竟然也会去练武场!一想至此,他们就抑制不住的激动,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立刻上马骑射比试一番。都是八尺的汉子,浑身都是腱子肉一身的力气,谁也不觉得谁比谁差,都觉得自己个顶个的厉害。
除了排在队尾的瘦小个。
时文修紧张的手指搓了搓衣服缝。
骑马碍…好像,当年团建的时候,也骑在马背上,由驯马师牵着溜溜达达的走了一圈。
至于射箭……额,也射过,团建的时候也有这项目,虽然弓有些重可勉强也拉开过,射的最好的成绩也有五环了。
这般想着,她的心稍定了些。毕竟这般看来,她觉得对于骑射,她还不算是一窍不通,好歹还是有些基础的。等去了练武场,再巩固加强一些,慢慢练下来应也能达到及格线的罢。
鲁泽冷不丁看见队尾矮出一截的人,这方蓦的记起她来。见她昂首挺胸的就要随着队伍走,他脸色微变,忙叫住了她。
“你且停下……”
时文修扭头一看,见那鲁首领皱着眉伸着手,一副要制止她跟去的模样,赶忙在他阻止前开口解释:“鲁首领,您不说主子爷下朝后就会去练武场的吗?那中午用饭的时候,应就不用我过去正殿伺候了。我作为明武堂的一员,那日常也得跟着大家一道训练埃”
鲁泽就闭了嘴将到口的话咽下了。
张总管毕竟没明确着说不许她跟着,所以他虽不情愿好好的队伍里乍然多出不和谐的她来,但也不好强硬的制止,只能拉着脸挥挥手让她一道去了。
时文修遂小步轻松的跟上前面队伍。
鲁泽郁卒的叹口气,大步越过她,往队伍的最前面去。
等见他们鲁首领走得远些了,时文修前面的那汉子悄悄回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她则开心回他一笑。
集体活动嘛,她要是不参加,岂不是要脱离了集体?说什么她都要据理力争的。
北练武场相较于南练武场,其面积大了三倍不止。
最外圈是跑马道,中间放置着箭靶还有兵器架上的刀、枪、剑、矛、戟等各式各样的兵器,场上还有马仆陆陆续续牵来的百余匹高头大马,各个膘肥体壮、雄壮结实,刨着蹶子津津嘶鸣,瞧着不似那么温顺。
时文修直勾勾的瞧那些异常彪悍的马匹,总觉得这里的马,跟她以前骑过的不大一样。她嘶了下吸口气,忙摇摇头,甩开脑中闪现的被这彪悍大马甩落马背的惨烈情景。
今日朝中事多,直待过了申时,禹王的车驾方回了王府。
张总管亲捧着拧好的湿绢帕递给他主子爷擦脸。
“这会天不算早了,主子爷可还要去练武场?”
“去一趟。”
张总管接过擦拭完的绢帕,就忙招呼人将早备好的劲装呈递上来。
黑色绣麒麟卷云的劲装替换了繁重尊贵的朝服,衬的他肩背宽厚挺拔,整个人较之以往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许硬挺。
拉过缰绳,他踩蹬上马,拨转马头,挥鞭径直往练武场的方向而去。
张总管就招呼人都赶紧跟随上去。
当隐隐的马蹄声自远及近传过来时,练武场上开始小范围的沸腾起来。
“主子爷来了1
“主子爷来了!1
他们激动的呼喊了几声,而后愈发疾挥马鞭,绕着跑马道策马疾奔,争先恐后的搭弓射箭,表现自己精湛的骑射功夫。
百马齐奔,场面撼动人心。呼喝的声音震天响,轰隆隆的马蹄声也震的地面都在震动。
感受着一阵阵疾风不断从身边刮过,骑着马在最边上溜达转圈的时文修,吓得赶忙拉着缰绳使劲再往边上躲,唯恐她那高大的坐骑受到了惊吓。
“小时,小时主子爷来了1策马过来的葛大瓦见她还在慢吞吞的溜达,都替她急,“快点甩鞭子让马跑啊!可别让主子爷见你在这磨蹭1
时文修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闻言非但不甩鞭子,反而握紧了缰绳将坐骑赶紧点的往边上又挪了挪,唯恐葛大瓦的马碰着她的。
葛大瓦骑着马终于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刮走了。
她也终于得以松口气。
看着场中百马齐奔的彪悍场面,看着大家都无比精湛的骑术,她不得不承认,对于骑马射箭她真的是零基矗从前团建时候骑马背溜达一圈与这情景相比,就跟闹着玩似的。
抬手背擦擦额上虚汗,她暗暗安慰自己,这骑射功夫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得慢慢来。瞧今个,她已然适应良好了,从前那会还要驯马师牵着走呢,现在她自个就能掌握些口令技巧,能自个骑着马溜达好些圈。
慢慢来,总有一日她也能跟他们一样,潇洒的挥舞着鞭子策马奔腾的。
正在她展望着日后美好生活的时候,又有一匹膘肥体壮的大马轰隆隆的朝她方向驶来。
“小时,主子爷来了1
鲁海的大嗓门简直要震破她的耳膜。
是啊,主子爷来了,她知道埃
时文修简直欲哭无泪,真的不用一遍一遍的提醒她。
“别磨蹭了,快跑起来啊1
面对鲁海的催促,她赶紧扯着缰绳离他远一些。
她要是能跑得起来,至于大半天都骑着马在这溜溜达达吗?大哥啊,就放过她吧,她真的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啊,好歹让她循序渐进的学吧?
鲁海见她还是不挥鞭子,简直要急死了。
心一急,他就干脆替她挥鞭子了。
“抓紧缰绳,身体前倾,跑起来1
时文修感到不对惊慌的一扭头,下一刻对方那落在她坐骑身上的鞭子,就那么猝不及防跌进她惊悚的双眸中。
不,不要蔼—
大哥别害她啊!!!
她的尖叫声堵在喉中尚未出口,马嘶声就先她一步而起,与此同时,她那坐骑刹那间就撒了蹄子跑了起来。
“抓缰绳,快抓缰绳啊1
鲁海骑着马在后头急赤白脸的急吼,时文修惊恐万分的抓缰绳抓鬃毛,抓马耳朵抓马脖子,抓一切她伸手能抓的东西。
见她一副风中凌乱的模样,鲁海更急了:“抓缰绳!抓缰绳!1
惊恐慌张的她此刻哪里还能听得到旁人喊什么?
在马背上颠簸的她连脑子都怕的颤,满天灵盖都写满了惊恐与骇怕。
鲁海在后头瞧她那副欲恐欲死,胡乱抓挠,一副扶不上墙的窝囊样,恨不得能以头抢地。也怕她滑落下马,他干脆也放弃了让她在主子爷面前好好表现的想法,遂赶紧骑马上前打算将她提溜下来算了。
哪成想还没等他动作,却惊见她在抓挠间不慎抓到了马眼睛,这宛如捅了马蜂窝,只听那彪悍大马愤怒的一声嘶鸣后,撒着蹄子如疾风般在场上死命狂奔起来。
时文修只来得及尖叫喊了声天,就直接如杆风似的被带走了。
鲁海骇的脸上横肉都颤了,急火火的赶紧挥鞭去追。
禹王刚驾马进了练武场,斜剌里突然冲过来一匹疯马。
“主子爷当心!1
身后左右护卫齐齐疾呼,第一时间急急打马冲来。
斜剌里冷不丁冲来的马速度极快,几个瞬间已奔至眼前。
禹王眸光一沉,勒马侧身的那刹,朝冲来疯马的位置猛一探手,眼疾手快的握住旁边马的缰绳。凭借力道,几乎同时他脚踩马镫起身凌空跨坐上了马背,掌心缠过几道缰绳后迅速力道熟稔的朝后猛地勒紧。
冲过来的护卫们驾马围在那疯马周围,将其逼停。
一声嘶鸣,发狂的大马停了下来高扬起前蹄,马背上扯着鬃毛惊魂未定的时文修,就不受控制的滚进了身后男人温热的怀里。
“主子爷1
后头急匆匆跑来的张总管声音都变调了:“主子爷您没事吧?可有伤着?”
“无碍。”
“那……”
张总管后头的话在抬头的那刹自动熄音。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简直要惊叫了,那个谁她疯了吗,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扑在他们主子爷的怀里!
禹王没有看向蜷缩在怀里的人,依旧手握缰绳调整力度,时刻关注座下这匹马的情绪。只是蜷缩在他怀里那人柔弱软和的身子,急促瑟抖的呼吸,还有绞在他衣襟上不时擦过他脖颈的那手指的清凉,还是能让他清晰无比的感知到。
“下去。”
他黑沉了目,不带情绪的令道。
时文修还在兀自发抖,两耳轰鸣几乎听不见声音。
张总管见她没反应,只得赶紧上前,连拖带拽的将她扒拉下马。
只是她手指绞那衣襟绞的狠了,被人拉下马时,冷不丁就让她给拽掉了他们主子爷衣服上的一颗襟扣。
张总管见此眼皮狠狠一跳。
天煞的!这种放肆的奴婢,要在宫里头,就是给打成个血葫芦哪个都不带眨眼的!
禹王恍若未察,只伸手耐心的抚着马的鬃毛与头部,直待其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狂躁。
“不像是疯马。去把马仆叫来问问,是不是给吃坏了什么东西。”看着座下马慢慢踏着蹄子,开始逐渐温顺起来,他遂吩咐了句,翻身下马后,又对旁边护卫招手,“你们也来检查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外伤。”
周围护卫们已纷纷下马过来查看。
张总管也要去将那些马仆招来问话,遂小幅度的去扯被人紧拽着的衣袖,“松开,您快些松开。”
可拽她的人还未从刚的惊魂中回过神来,双拳攥的死紧,其中的一只手心里就死死攥着他的衣袖角。
张总管没法,只得用力猛扯了下衣袖。
剧烈拉扯的力道让时文修猛打了个哆嗦,可算是回了魂。
“大……大总管。”
看她煞白着脸儿仍一副懵登登的样子,张总管只觉得牙疼。可当着主子爷的面他也不好吐出骂人的话,只得憋下这火,笑着用眼神示意她紧攥的手心。
她慢半拍的看过去,片刻后,赶忙松开左手心。
张总管赶忙抬步要走,正在这时,有护卫禀了主子爷:“这马的眼睛受伤了,应这就是马发狂的原因。”
禹王就走过来两步仔细看去,果不其然,这马的右边眼角通红一片,眼睑处好似被什么划了下。
目光在那伤处定过几瞬后,他就收了目光,大概知是怎么回事了。
“张宝回来罢,不必去问了。”
他淡声吩咐,习惯性的抬手欲整理衣襟,可微敞的襟口令他动作一顿。
时文修这会已经勉强缓过了神,见他们围着马匹在讨论着它的伤处,直觉那伤是她造成的,遂撑着仍有些发软的双腿,赶紧几步来到马前使劲抬头朝它马脸上看了看。
“主子爷,是……我给它弄伤的。我,我前头骑马的时候怕得很,胡乱中大概就抓伤了它,这才使得它发了狂,冲撞了您。是我不好,我,我甘愿受罚。”
到底还是没彻底缓过来,她说话仍带着颤音儿。再想着前头大马拉着她在前面发疯疾奔,她魂在后头疾赶的恐怖场景,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禹王不着痕迹的盯了眼她蜷缩的右手,缄默不言。
“主子爷,是属下不对,她那马是属下拿鞭子给惊着了,您要罚就罚我吧1正在这时,鲁海冲了过来,直接跪地请罪。
时文修颤巍巍的无力吐气。这个呆货,本来罚就罚她一人,这下好了,指不定两人都得罚。
禹王收了目光,简单吩咐张总管一句,让他来处置此事。而后就牵过原来那匹马,翻身而上,带人离开了。
张总管直接给他们下了处置结果,扣除两人本月的月钱。连着时文修的补贴也一道扣掉。
之后他就吩咐人牵走那匹马医治去了,临走前,还颇为意味深长的看那时文修一眼。
直待目送着张总管离开了,两人方面露菜色齐齐塌了肩。
鲁海想起他大哥临去前那冰冷的目光,顿觉人生昏暗。回去后,他大哥大概会打他个半死吧?
时文修也垂头丧气,整整一个月白干了。若那鲁海没受罚的话,她还能理直气壮的去薅点羊毛,可现在他本月也成月光族了,她往哪薅去?
“小时,你日后可别这样了。”
正沉浸在哀伤情绪中的时文修,冷不丁听鲁海这没头没尾的话,错愕的转头看他。
“我,我怎么了?别哪样啊?”
鲁海哑然了瞬,而后支支吾吾道:“你都忘了你刚才,刚才那会都使劲趴在……主子爷怀里。”
这话宛如炸雷,炸的时文修后背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趴主子爷怀里了?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记得了?!
“真……的?”
鲁海欲言又止:“当时主子爷让你下去,可你动都不动,大总管扒你都差点没扒下来。”
时文修呆呆的看着他,脸色忽青忽白,而后爆红。
“我……”现在疯狂的回忆,好像,貌似,隐约是有这么一幕。只是当时正处在极度的惊恐中,导致她对于那会的记忆有些混乱,现在使劲回想也只记得零散了些片段。
蓦的,她似想起了什么,猛地低头去看那只紧紧蜷缩着的右手。颤巍的缓缓松开后,里面那做工精致的黑色襟扣,恨不能让她此刻原地爆炸。
鲁海偏还在那欲言又止:“你……你是不是故意驾马过去,让主子爷救你的啊?”
时文修猛吸口气,低头四处逡巡。
“小时,我觉得吧,你应该清醒点,别再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嗷!小时,你这是做什么1
时文修捞起马鞭子,撒腿追着他猛打。
气死她了!之前她都表示了不想骑马跑了,可他非不听,非要给她马来上那么一鞭子。这下可好,直接导致了她趴主子爷身上这大误会,这让她日后还怎么面对那主子爷?
他不但不悔改自己的过错,还腆着个大脸在这造谣!
简直是要气疯她!
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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