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朗气清，微风轻拂，老天难得照顾，给了他们一个春猎的好天气。
一行人做足了准备，在鸿胪寺卿的安排下，骑上高头大马，气势汹汹地准备比赛。
据说陛下为了这次的春猎，许了不少彩头，端看番邦使节和中原儿郎谁能拨得头筹。
庄青如想，这个彩头应该不小，不然怎能说动那些番邦使节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来？
不过她作为一个芝麻官，又是太医署医官，自然没有竞技的资格，只能看个热闹。
借这个机会，她打量起这些番邦人的真实样貌。
他们大多身材魁梧，虎背熊腰，长短不一的黑棕色卷发披散在他们的头上，挂着颜色艳丽的装饰，像是精致的毡帽，黑色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抹了一层油脂。
最奇妙的是他们有的人身上还穿着胡服，若不是头上那怪异的打扮和黑色的脸，恐怕还以为是本朝人。
当然，也有不少人穿的是他们本族的衣裳，颜色鲜艳，布料……咳咳！反正有不少小娘子盯着那凸起的胳膊看的脸红心跳。
既然是春猎，又是比赛，来的人不仅有黑皮肤的使节，还停留在洛阳其他国家的使节也在受邀之列，只是人数不多罢了。
庄青如想起前段时间游璟一直在外面奔波，东拼西凑愣生生地组了五支队伍，就为了拉这么一个“友谊赛”，不由地同情几分。
随着请来镇场子的容王亢长的致辞说完，鼓声骤响，整个猎场热闹了起来，无数匹快马在鼓声的指点下一跃而出，向着偌大的猎场跑去。
听说本来承王打算领这个差事的，然而他不小心在家中伤了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王大出风头。
庄青如看见以崔度等人为首的儿郎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入树林，除了熟悉的谢子俊和宁州之外，还有几个陌生的儿郎也紧随其后。
她还注意到那些番邦儿郎不但有拿弓箭的，还有几个人手里竟然拿着长矛？
是准备用来扎猎物吗？这得多大的臂力？
“咳咳！”游璟的咳嗽声在她的耳畔响起。
他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侧，看着远处的山林，悠悠道：“此次春猎事关重大，为了防止意外，出发的前一日，张公特意请示陛下，调集了千牛卫等四卫将士前来护卫，算算时间，应当快到了。”
庄青如笑道：“如此大费周章，若是没出事，岂不是落人口舌。”
“不用担心，这些人扮作寻常护卫，不会叫人发现的。”游璟道：“这里离承王的庄子不远，承王可不知晓咱们这次要来这边狩猎，还是小心些为好。”
“说的也是。”庄青如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承王的庄子，不是说那边早已荒废了吗？”
“怎么会荒废？”游璟道：“听说是这里的山林经常出现厉鬼，百姓们畏惧鬼神，便不肯再来，承王于五年前买下这个庄子，可是占了好大的便宜呢。”
“原来如此。”庄青如叹息一声，“要不怎么说还是皇室会享受呢，我若是有这般本事，也想在皇城边上买个庄子。”
游璟笑道：“怎么？陆槐没告诉你洛阳城外有他的庄子吗？”
“啊？”庄青如张大嘴巴。
游璟难得见到她吃惊的样子，惬意道：“是他祖上传下来的，陆槐来到洛阳之后便给了他，不然你以为他哪里来的银钱买花儿草儿的。”
庄子大多带有田地，产出的粮食菜蔬一部分供应府里嚼用，一部分换了银钱供主子花销，陆槐看似低调，但也是个有钱的主儿。
庄青如拍了拍胸脯，心想这世家就是世家，便是落魄了，其底蕴也不容小觑。
……
此次狩猎足有五天时间，其中前两日为比赛，第三、第四天休息，第五天角逐魁首，据说是为了让来的人都能愉快地度过中间两天。
但游璟悄悄透露，说是因为这次小春猎太过匆忙，专门用于放生打猎的野物凑不齐，空两日是为了去抓野物。
想到自己医治的好几个不小心碰破了皮、却不服输地大嚷着“猎物都被那些番邦人打去了！”的世家子弟，庄青如沉默了。
只能说，都有不容易的时候。
两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接下来两天里太医署的医官无需守在庄子里，留下一个医官以备不时之需后，其他人便可自由活动。
因庄青如是女子、且年纪小，又是头一次参与这样的盛事，其他两位医官热情地表示他们可以轮流守着，她只管去玩儿。
庄青如推脱不过，将薛老太医托人送来的医书留给他们后，自己则在宁素雪的邀请下出去跑马了。
其实就算他们不说，她也会想法子离开一段时间。
又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宁素雪在兄长的首肯下终于可以出来玩了，她叫上了自己的小姐妹大理寺少卿之女，加上庄青如一道，三个小娘子快快乐乐地跑起了马。
“走，咱们去那边玩！”宁素雪笑声如黄雀般清脆，骑马的动作也干脆利落。
她的好朋友卢小娘子比她要大上几岁，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郎，并没有因为身份而轻视庄青如。
“阿雪，你的身子刚好，莫要跑快！”卢小娘子跟在她的身后喊道。
“没事儿，有庄姐姐在呢。”宁素雪大声道。
“别，我只会治病，这骑术和武艺可是一窍不通。”庄青如连忙道，她也只是能骑上马，让它驮着跑罢了，“而且卢小娘子说的在理，你确实不宜动作过烈。”
宁素雪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委顿了下去，“你怎么跟我兄长和谢子俊说的一样。”
庄青如和卢小娘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后方。
宁素雪微愣，随着她们的眼神看去，发现不知何时兄长的身边多了两个人，崔度和……谢子俊。
她的脸“唰”地一下布满红霞，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石榴，“你们取笑我！”
庄青如和卢小娘子哈哈大笑，后者笑道：“我是在羡慕你。”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真诚，是啊，不是所有人都幸运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谢子俊家世好、相貌好，宁素雪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怎么不叫人羡慕？
庄青如也想到了自己，忽然觉得，如果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早早定下也没什么不好？未来的路已经显在了脚下，她要做的便是向前走。
要不？回去之后便求个亲？
女子求亲需要做甚？陆槐看起来是个脸皮薄的，要不要叫人先去透个底儿？
一瞬间，庄青如想了很多。
小娘子们的私房话总是说不完的，三人一边聊天，一边打马，心情都愉悦了起来。
然而，总是有人见不得旁人的好，正当她们聊的开心的时候，找茬儿的来了。
“站住！”几个人从前方的树林里钻出来，堵在了三人的面前，“这里是我们的地界，你们换个地方去。”
卢小娘子当即回道：“什么叫你的地界？都是来这里打猎的，凭甚不让我们走？”
有卢小娘子在，宁素雪也挺起了胸脯，高声道：“就是，什么时候猎场是你们家的了！”
这时，那几个人的身后传来一阵响动，树林里又钻出了几个人，一个身穿鲜红色外袍的男子看到是宁素雪等人，面露讥笑，毫不客气地讽刺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宁素雪小脸一下子吓的惨白，惴惴道：“我兄长他们就在后头，我才不怕你们。”
原来他们便是害宁素雪受伤之人。
庄青如听见对方嗤笑一声，显然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你兄长？你是有许多兄长，可惜啊，没一个中用的。”他毫不客气地讥讽道，顺带着将目光落在卢小娘子和庄青如的身上，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宁素雪有几位兄长，可是她阿耶是科举选拔，一步步走上来的，兄长们的前程需要自己挣，确实不如眼前这几个生来便是贤身贵体。
庄青如感觉到那目光带着审视和打量，让人很不舒服，她正想开口，却又听见几道马蹄声急速走来。
她垂下眼，重新将自己隐藏起来。
“周郎君！”崔度清爽的嗓音响在众人的耳畔，“听闻令姐不小心伤到了，周世子不在庄子里陪着，到这里作甚？”
“崔度。”周世炎的眼睛迅速眯起，不客气道：“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何不能？”
“自然是能的。”崔度语气不变，“只是这几位小娘子都是我的好友，周郎君若是想寻人出气，只怕选错了人。”
周世炎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劝你还是离开为好。”谢子俊嘴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你若是想再几日下不来床，只管试试。”
“是你！”周世炎看向谢子俊的眼神瞬间变冷。
“什么是我？”谢子俊懒懒道：“我只是听说周郎君前两日被人套了麻袋，想着好歹相识一场，关心几句，周世炎若是不领情，我不说便是了。”
他话里虽然说着歉意，可是他的表情却得意又放肆，大有你奈我何之意。
庄青如明显感觉到这个周郎君的气息很不稳，他身后的几个郎君已经开始在交头接耳，说些有的没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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